驺曼文当年的案子在看守所羁押,拖了一年才走到判决那步。
无期徒刑在两年服刑期满后减刑为二十年有期徒刑,时至今日,她再一次迎来了减刑期,虽然相比被判决死刑的人来说总要好很多。
但算算日子,她在监狱度过的时光不过一半而已,今后还要在监狱服刑九年。再过九年,她都将近六十,人生最有价值的年华已经蹉跎而过。
不同以往,驺曼文如今在女子监狱里的同期囚犯中,基本是最不显眼的那个。
这里每个人都穿着同样的囚服,共用一样的时间规划表,日复一日的起床吃饭做工读书,她昔日长发早就被剪成了千篇一律的齐耳短发,这里更加没有可以让她寻求美丽的例外,只有一潭死水般的劳动改造。
今天是湾城女子监狱每周定时组织囚犯观看电视节目的日子,说是放松娱乐,不过是些有教育意义的老电影和新闻快讯罢了。
驺曼文年轻时最讨厌的就是这种照本宣科的东西,她更喜欢看狗血电视剧,浪漫爱情电影,可今非昔比,她早就没得挑选,大屏幕上正播放着昨天的新闻联播,她也能看得津津有味。
接到会面通知时她还在跟着年轻的新闻主播,无意识地重复着今年国内gdp的上升趋势,本能是要拒绝的,她连亲妹妹的葬礼时都没有选择申请离监探亲,如今又怎么可能想见到任何与她无关的闲杂人等。
可万万没想到,她会听到狱警告诉她来人是她女儿,甚至还要用力抠抠耳朵,才能确定对方说的不是自己幻听。
层层枷锁内的驺曼文心有戚戚,而坐在会面室的驺虞何尝又不是坐立难安。
想过无数次,自己再次和驺曼文见面时的场景会是怎样场景。
也许是对方出狱,她终于有勇气等在监狱大门外,用力吼一句质问,还没说话眼泪就先砸到地面。再可能对方根本挨不到出狱,监狱会通知到她去领取遗体,等到她姗姗来迟只见到一盒属于她的骨灰。
最没想过的,也就是现在,她主动坐在这张冷冰冰的椅子上,等着驺曼文从那扇铁门里走出来。
腿是想要逃的,尤其是甘霖给她们空间还等在外面,可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驺虞却很难再欺骗自己,因为心跳正在加速,她竟然开始紧张驺曼文会不会拒绝她的会面申请。
其实从头到脚,她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一个了结,一个心安,最重要的她还有一个疑问。
还好,终于脚步声由远及近,铁门外“咣当”一声开锁,驺曼文就被狱警带进了玻璃墙对面的房间。
不是记忆里的样子,甚至驺虞用力眯着眼睛,都很难从对面的中年女人身上找到当年自己母亲依稀的温婉曼妙。
驺曼文不仅身材走形,就连以前那双纤纤玉手,都变得粗壮了不少。她左侧脸颊上多了几块暗色的斑点,竟然是逐渐恶化的老年斑。这里没有好的保养条件,就更不要提法令纹和眼袋泪沟。
一对母女都在默默观察对方的样子,一个晦暗一个光鲜,但谁也没有先开口。
在狱警提醒会面时间不能超过三十分钟后,已经四十多岁的驺曼文主动拿起了话筒,紧张地舔了舔布满唇纹的嘴唇道:“你来见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