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不到四个小时。”吴志南放下资料,抬眼看着挂钟,“连九棋所用的那个电话卡,是用假身份证购买的,从基站基础定位来看,当时他打电话的位置是在松花江铁路大桥上面,而且是站在监控的死角范围,我们调取了监控,虽然在那个时间段行走的人不多,但依然没有发现有像是连九棋的人。”
傅茗伟也抬眼看着挂钟:“我们连他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这个人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就销户了,户籍档案中没有他的任何照片,再说,档案也因为那场大火被烧毁了,我们现在对他的了解全停留在推测上面,之前我们问过原先的那两个专家,他们都说当年仅仅只是听说过连九棋这个人,具体情况未知,更不知道他长什么模样。”
吴志南重新落座,揉着鼻梁:“北京那边也没有堵住陈泰东,看样子他是知道有事发生,故意避开了,傅队,这里面有猫腻呀,如果陈泰东没有问题,他不会跑的。”
此时,桌子上的座机突然响起,傅茗伟一把抓起来,放在听筒边,听了一阵道:“是,我明白,我会马上派人去,是,马上订机票,什么?他不能去!他已经申请调离我们这个部门了!以刑警的身份?好吧,我知道了。”
傅茗伟放下电话,看着吴志南:“处长说要派个工作组去北京协调这个案子,让你坐镇哈尔滨指挥,我马上订机票去北京,还有,上面还派了国衔去,听处长话中的意思,是国衔主动请缨的。”
吴志南没说话,只是猛一拍桌子,随后在场的其他警员都惊了一跳,放下手中的活儿,回头来看着他。
吴志南厉声道:“我知道这里有人与董国衔的私下关系不错,至于是谁,我就不指名点姓了,但是你们得搞清楚,我们这个部门的所有任务都得保密,董国衔已经不再是我们部门的人,即便他也是警察,但职责不同!我再重申一次,来了这里,就得遵守这里的规矩,不守规矩,喜欢动小心思的人,趁早滚蛋!”
其他警员都没有说话,安静了片刻之后,立即埋头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
吴志南低声道:“我去给你订机票。”
吴志南拿着帽子刚要离开,又驻足停下,回头来俯低身子道:“我给你说过,山不转水转,迟早会转回来的,这次你去北京和国衔搭伙,脾气收敛点吧,他现在是刑警,不归你管。”
傅茗伟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坐在那,摸了一支烟夹在手中,却没有点上。
他很清楚上面为什么会同意董国衔去,原因在董国衔之前就是刑警,跟了自己多年,而且文物侦缉部成立之后,他也在这里工作过,相对来说熟悉情况,而且才刚刚调走。同时,上面也一直对傅茗伟这种独立独行的办案态度有些不满,这次也是故意派董国衔去北京,算是约束自己行为的。
但是傅茗伟最担心的是,董国衔一直对陈泰东不满,一直认为他掖着藏着某些东西,而这次连九棋的报案称当年陈泰东等九人一起犯下过谋杀罪,如果此事查实,等同于验证了董国衔的推测。
即便这只是董国衔这只瞎猫撞上了死耗子,但以他的脾气来说,肯定不会放过陈泰东,不过最重要的是,陈泰东又比董国衔聪明,如今的董国衔唯一占便宜的地方就是他的身份。
关键在于,陈泰东会怎么做呢?他这一跑,等于是说明了有什么事是他不愿意让自己知道的,至少暂时是。傅茗伟想到这,起身便朝着外面走去,他恨不得立即就出现在北京,找到陈泰东,问个究竟。
……
刑术返回隆德宝库的时候,巡警已经撤走,赶来的刑警设下了警戒线之后开始勘查现场,外面停了五辆警车,小黑则在门口告知勘查现场的刑警刚才发生的一系列经过,当然他直接省略了马菲和佘采香之间发生的事情。
一个做了当值朝奉多年,即便是个势利眼,也清楚在这件事上不能再节外生枝。
就在刑术刚走到小黑跟前,也想听听先前的详细事情经过时,却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他一抬头,便看到穿着便服,手里提着一个相机的董国衔。
看到董国衔的时候,刑术下意识朝着周围看了一眼,而董国衔立即上前朝着他伸出手去:“我已经从文物侦缉部调走了,调到了省厅刑警总队。”
刑术点头,也没问为什么,因为他知道言多必失这个道理,不如让董国衔自己说清楚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你好。”刑术握了握董国衔的手,立即松开,“没想到会在北京见面。”
董国衔笑了笑,拿出一张照片递过去:“我倒是想到有这么一天。”
刑术接过照片,看到照片上那个自己并不认识,但又觉得在哪儿见过的人,问:“这是?”
“你应该认识,他叫陈泰东。”董国衔开门见山道,“准确来说,他就是所谓的九子之一的关外佛陈泰东,他虽然在监狱中多年,你没有见过他,但也肯定听你师父天朝奉郑苍穹提起过。”
刑术浑身一震,虽然他知道陈泰东已经成为了文物侦缉部的顾问,但他也不可能将这些事情说过文物侦缉部以外的人,更何况董国衔已经调走了,而先前董国衔的话中故意说了“关外佛”和“天朝奉”这些称号,其用意就是告诉刑术,他已经知道了九子的相关情况,而且是详细情况,否则的话,他不可能在钱修业刚刚出事之后就赶到这里来。
另外,这件事也百分之百与陈泰东有关系,但是陈泰东即便提供消息,也不会说钱修业的这家店铺的准确位置。
所以,在自己离开哈尔滨这短短一天之内,到底发生了什么?刑术心里想着,随后将照片递还给董国衔,点头道:“对,是这样的。”
董国衔收好照片,道:“董国衔于今天清晨坐飞机到北京来,他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找这家店铺的主人,也就是九子之一的幽州王钱修业,就在他走之后,文物侦缉部接到了一个神秘的信封……”
紧接着,董国衔将傅茗伟和吴志南经历过的那一系列事情简短地说了一次,说完后,董国衔紧盯着刑术的面部,想从他面部的表情变化来判断自己下一步应该做什么,说什么。
刑术当然很震惊,听的过程中双手微微发抖,但还是抑制住了,他完全没想到连九棋竟然会疯狂到这个地步,不仅将行业内的大部分秘密都整理出来告知警察,还将1979年的事情也以报案的方式全盘托出。
连九棋疯了,他真的是疯了。
“咱们还是按照程序来吧,跟我来。”董国衔带了刑术进屋,径直来到后院的那个凉亭之中。
等两人坐定,刑术还在寻找马菲和佘采香的同时,董国衔已经翻开笔录本,握紧笔,询问道:“你为什么来北京?”
刑术道:“我来探望钱师叔,也就是钱修业,昨天晚上到的,在这里吃的饭,就是在这个凉亭之中,随后我与我未婚妻马菲回到了钱师叔给我们安排的酒店,早上来这里吃早饭的时候,却在门口看到了小黑,小黑告诉我,钱师叔被一群不明来路的人抓走了。”
董国衔在本子上飞速记录着,同时在“未婚妻马菲”五个字下面画了一条线,又问:“马菲这个名字很耳熟呀。”
刑术不紧不慢道:“也许是叫这个名字的人很多吧,你应该见过她了吧?她人呢?”
董国衔紧盯着刑术的双眼:“她在屋里边做笔录,你刚才的话里边,是不是遗漏了什么?”
刑术道:“遗漏的是细节吧?我可以自己把详细的过程写下来。”
“不用了。”董国衔却是笑了,指着旁边另外一个屋子,问,“在那个屋子里面,有个叫佘采香的女人,这个女人昨晚带了你们去酒店,早晨又带你们回来,但是你刚才却压根儿没有提到这个人,为什么?”
刑术心里一惊,同时感叹道董国衔这小子还挺细致的,其实先前自己并不是刻意要隐瞒,而是自己本身不愿意再多提到这个女人的名字,没想到因此被董国衔钻了空子。
刑术解释道:“因为先前董警官问的是我和马菲的情况,而我和佘采香不熟,第一次见面,加上她只是带我们去酒店,以及早上带我们回来,我就下意识略过了。”
董国衔又笑了,翻看着自己随身带来的平板电脑:“我来之后,在我们的系统中调查过佘采香和马菲,马菲从资料上来看,还是个在国外留学的学生,但是也很奇怪的是,她的名字与前些年那个大盗马菲一模一样,同时也与我在文物侦缉部经办某一个案子中的,疑似黑客同伙的人名字一样,同时我们也收到过不确定的情报称她是国际刑警方面的卧底。”
刑术听着董国衔说的这一切,在心里把董国衔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五分钟前他还在夸董国衔聪明,但如今他说的话,等同于是要害死马菲。
董国衔见刑术不说话,又道:“放心,马菲到底是谁,我现在不是太关心,毕竟她的案子不归我负责,所以刑先生大可放心,我只是觉得这个叫佘采香的很有意思,我在系统中查到,前十年,佘采香的名字出现在四次报案记录中,都是与诈骗有关系,但没多久报案人又销案了,所以只留下了简单的报案记录,加上钱修业莫名其妙被人绑架,我认为这不是巧合,我说完了,你有没有想起什么?”
刑术当然知道为什么那些报案人要销案,其原因就在于佘采香手里有他们的把柄,所以冷静下来后,只能销案,让事情偃旗息鼓,不过董国衔在这短短一个小时内,竟然调查得这么清楚,足以说明,他的上级给了他较大的权限,好让他便宜行事。
“董警官,我刚刚认识佘采香,所以你说的这些我都不清楚。”刑术微笑道,“但是,你说的她与我钱师叔被绑架一案有关联,我觉得也许是个线索。”
“是吗?”董国衔笑道,“可惜呀,我们暂时没有发现她的疑点,所以,在勘察现场之后,你、马菲和佘采香,包括那个小黑,还有这个店铺中所有的工作人员,在事情没有清楚之前,都不能离开琉璃厂这个范围,你听清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