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1 / 2)

她索性学习身旁楚镇,旁若无人的吃起面来。说也奇怪,尽管周遭有许多双眼睛盯着,她的胃口却奇迹般的好起来,这素面无油少盐,却做得十分咸淡适中、弹性十足,比御膳房送的山珍海味似乎还要爽口些,果然太后宫里的厨子也更有本领。

她这厢用膳用得香甜,另一边,分散在园中各处赏玩的各嫔妃听说皇帝已来长乐宫里,几乎不约而来的簇拥过来,即便懒得刻意去争,宠爱毕竟是个好东西,有总比没有好。

魏昭仪立在一棵绿叶纷披的石榴树下,远远望见魏雨萱手足无措站在皇帝身旁,脸上不禁滑过一抹讥嘲。

素英知她向来看不起那一位,因陪着她哂笑,“太后娘娘为了魏选侍也算费尽心机了,无奈四小姐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给她机会她都把握不住,更别说还有林美人在场。”

话音刚落就见魏昭仪的神色冷淡下去,素英这才醒悟到自己方才说得不好,有林美人在场,别说是魏选侍了,换做自家主子只怕也难挤过去。

她讪讪道:“娘娘,婢子不是这个意思……”

魏昭仪却已平静下来,“你说得不错,就连本宫也未必争得过她,所以不必去争。”

这世上很少有男人一心一意,更别说是皇帝,她需要做的只是等楚镇的兴致淡下来,到那时,压根不需要她出手,林氏便会不战而亡。

尽管如此,当她看到那两人恩爱笃睦的情状时,眼中仍不免划过一缕刺痛——或许亦是羡慕,因那是她从未拥有过的。

不同于魏氏姊妹的黯然神伤,赵、谢二人更像是一副看好戏的态度,赵贤妃见谢贵妃一眼不眨望着正殿中的景象,遂懒懒迈着步子踱上前来,浅笑道:“姐姐可曾见咱们的陛下这般对待过旁人么?”

她就不信谢氏真能半点都不吃味,当了这些年的贵妃,从未见她露出谦卑恭顺之外的姿态——难不成她是个假人?

谢贵妃轻轻睨她一眼,莞尔道:“妹妹来问本宫这句话,可知你已经吃味了。”

说罢便带上侍女姗姗进去。

赵贤妃暗暗握紧袖中拳头,指甲几乎刺进肉里,这些年她跟谢氏明争暗斗不断,那谢氏却始终压她一筹,就算卯足了劲儿要挑对方的错处,谢氏也从未被她揪住把柄,这哪是个女人,分明是个妖怪。

不过,林氏的出现更像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谢婉玉再怎么装作无欲无求,倘若发现有人威胁她的位置,应该也不会无动于衷吧?就不知这个林氏能否走到那一步。

赵贤妃眯起眼睛打量着远方,心里已经盘算好了对策。倘若不愿与之为敌,或许她可以试着,让林氏成为盟友。

林若秋并未察觉到周遭的暗流汹涌,就算她察觉到了,她也必须装作不知。有时候当你看不清局势时,装傻反而是一种很好的策略。

况且她很少让心事影响自己的胃口,比起勾心斗角盘算输赢,还是一顿饱饭来得实在。

末了林若秋连面汤都喝得干干净净,甚至很想打一个惬意的嗝,碍于面子才忍下了。她本想将空碗递到侍从手中,可四下一看,原来下人已被魏太后遣散得干干净净,独留他们几个在场。

楚镇见她茫然四顾,遂利索的将她手中碗盏夺过来,一并放到旁侧托盘中——那刷了红漆的托盘就在魏雨萱手里,原来她还愣愣站着没走。

林若秋可真觉得有点囧了,皇帝也是,这不是把人当奴婢使唤么?当然这不能怪他们,要怪就怪魏太后自己好了,是她要将侄女儿送上来自讨没趣的。

魏雨萱醒过神,飞快的抹了把泪,遂匆匆捧着碗碟回后厨房去。至于之后她是含悲忍耻的承担这份屈辱,或是再去找魏太后哭诉,林若秋都管不着了,她吃的太饱、正在犯困呢。

这会子日头煌煌当空照着,林若秋便感到上下眼皮打起架来,她可不敢在长乐宫中小憩,遂悄悄向楚镇讨个主意。

楚镇却坏笑着望向她,“你在暗示朕陪你回去?”

似乎林若秋的意思是请他同榻而眠。

林若秋可真服了他这张嘴,明明和半个太监差不离,倒一天到晚净说些浑话,怎么,过过嘴上干瘾很爽么?

她很不愿意羞怯却不得不羞怯,“陛下在说什么,妾听不明白。”

楚镇暗里在她腰际拧了一把,咬牙道:“在朕面前你也好意思装糊涂。”

林若秋险些惊呼出声,忙捂上嘴看看四周,还好无人留意,天知道方才若闹出动静,她这张老脸就没处搁了。毕竟是太后的地盘,且又是太后的寿诞,做这些鬼鬼祟祟的勾当魏太后不恼才怪呢!

林若秋或许真是恃宠生娇,竟斗胆在楚镇小腿上轻轻踢了一脚,也不待楚镇拿出皇帝的身份来压她,便一溜烟的带上红柳逃走。

楚镇嘴上笑骂两句,揉一揉膝盖,反倒目不转睛的望着那女子的背影。

魏安心道:完了,皇帝这是真栽了。这林美人还真是独具一格,陛下竟也吃她这一套,大约这就叫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吧?

林若秋虽然担心皇帝会记恨她方才的冒失举动,但转念一想,这点肚量都没有做什么皇帝?楚镇皮糙肉厚,她那点劲力落在他身上就和挠痒痒一般,没准对方还以为是打情骂俏,这么一想,林若秋也就撇开不管了。

好在长乐宫与琼华殿离得不算太远,除去来回脚程,睡上半个时辰理应是绰绰有余的。林若秋回去之后便卸了珠钗,解下簪珥,让红柳扶她上床躺下。

本以为计划十分周密,可谁知一觉醒来,窗外日头竟已渐渐西沉下去。林若秋不禁大惊,匆匆披衣下榻,冷着脸叫来红柳,“怎么不早点叫醒我?”

红柳委委屈屈说道:“奴婢唤了好几声,您总是不肯睁眼,奴婢还当您这几日太过劳烦,有心想补一觉呢。”

林若秋别的事上脾气都很好,唯独起床气有点大,这些她们都看在眼里,又怎敢上前捋虎须?若是用些粗暴些的法子,只怕醒来还免不了一顿责罚呢。

林若秋一想也是,早知道就不该心存侥幸心理,睡这个劳什子午觉了,放在平日倒不打紧,可她还赶着去赴魏太后的晚宴呢!可是话说回来,她最近怎么尤其贪眠?若说是夏乏,可夏天都快过去了。

林若秋百思不得其解,只得匆匆让红柳为她挽一个髻,也没工夫洗脸另涂脂粉,好在两颊有些睡出来的红晕,倒像是天然施就的胭脂,简简单单更加动人。

回到长乐宫中,众人果然已团团坐了一桌子,魏太后见她前来便冷笑道:“今儿不像是哀家做寿,哀家倒像是做客的。”

方姑姑笑道:“太后惯会玩笑的,林美人,您别放在心上,这会子还没开菜呢!”

天气炎热,御膳房的菜都得现做,免得变味,其时尚早,自然不必着急。

林若秋感激的望了这位老姑姑一眼,这才于百忙中寻到自己的位次,假装自然地融入其中。

她的座位距离皇帝当然是有点远的。

林若秋并不想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无奈楚镇偏偏要拉她说话,“林美人,可是有何事耽搁了?”

也许楚镇的意思是帮她解围,但这却令林若秋愈发尴尬,她只得红着脸支支吾吾的道:“劳陛下记挂,妾只是有些贪眠,才睡得迟了。”

楚镇点点头,“那以后可得注意些。”

林若秋乖觉的应道:“妾知道了。”

钱婕妤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却在接触到魏太后冰冷的目光后,那笑便僵在脸上。也是,无论出于什么理由,此举总归是对太后不敬,她们怎能陪着发笑?

无奈皇帝已经发话,此事便算过去了,谁若还揪着不放,一定会遭陛下嫌弃的。没人敢冒这个险,为着奉承太后却得罪皇帝,这买卖并不划算。

魏太后不免有一种拔剑四顾心茫然的错觉,几时没遇到过这样的对手了?自从昭宪去后,她的人生可谓顺风顺水,如今却仿佛昭宪再度活转来,再度成为她前路上的阻碍,还抢走了她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