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头怪人一脚蹬着石碑,一手抓住叉柄,猛地往外一拔。把三股叉从墓穴里拔了出来,谁知道叉尖上竟然插着一个老头。这老头和吉娃娃那么大小,被捅在叉尖上,手舞足蹈的挣扎。我一看就知道,这老头肯定是鬼,应该是葬在这个墓穴里的,没想到无头怪人这一叉力拔山兮伤及无辜,把这么个鬼给插出来。
无头怪人倒转三股叉,叉尖冲着地面,老头拼命往前扭动身子,一点点从叉子尖往外拔自己。无头怪人站在那不动,让这老鬼自己挣出去。
这时,熊大海提溜着亮先生来到近前,把他往地上一摔,跟摔死狗似的。亮先生紧紧捏着怀表,看着我就是呲牙笑,笑得这个惨,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赶紧道:“熊兄,我和亮先生无冤无仇,只是他拿了我的东西。”
熊大海把亮先生的右手拽出来,放在地上,他猛地用脚一跺手腕。亮先生惨叫一声,右手张开,怀表露了出来。我赶紧过去,一把拽到手里,锁链都扯坏了,不过这都是次要的,只要怀表里的信物完好无损就行。
亮先生躺在墓道上,仰面朝天,虚弱地说:“姓冯的,你今天走不了。鬼差马面不会放过你。”
这时,那老鬼从叉尖上拔出了自己,无头怪人挺起三股叉,猛地从半空跳起来,直直又捅了过来。
熊大海厉声道:“小冯,你快闪,我在这替你挡着。”
我都快哭了,熊大海萍水相逢,一身的侠义肝胆,他大可以不理我们的事,跟他没有关系,可他偏偏出头了。
我说道:“熊兄,我怎么可以让你挡枪,我自顾逃命,那我还是个人吗。这件事本来就跟你没关系,你快走!”
这时,无头怪人的三股叉就到了,正刺向我。
这叉子势大力猛,看着挺慢挺沉,显得笨重,其实真要动起来,那速度不亚于电光火石,明明看着就是躲不开。
三股叉的叉尖朝着我的眼睛过来,我愣了也就半秒吧,生机就没了,再想躲已然来不及。我心说完了,谁知下一秒钟那叉尖竟然挺住不动,离我的眼睛只有半寸之距。
仔细一看,原来是熊大海凭空抓住了三股叉。他浑身栗抖,全身肌肉都绷起来,脸膛像喝了酒一样,通红通红的。
熊大海本来就是个壮汉,魁梧至极,可在三米多高的无头怪人前,就像是幼儿园大班的孩子。无头怪人手捏着三股叉的叉柄,似乎并没有怎么用力,而熊大海身体抖若筛糠,已经逼近极限。
“熊大哥!”我大叫一声。
“你他妈的快走!我挺不了多长时间,我日它奶奶的,这阴间十大鬼差真不是盖的,一个小小的化身都这么厉害!”熊大海气喘如牛,胸口像是拉了风箱一样。
无头怪人至少不会滥杀无辜,刚才那无名老鬼就是这样,所以不用太担心它会伤害熊大海,此时最好的选择就是赶紧逃走。我紧紧握着怀表,转身就跑,谁知道刚跑出两步,跑不动了,低头一看,脚腕子被亮先生抓住。
亮先生咬牙切齿,紧紧抱着我的腿。这老头也是个练家子,他要是铁了心不放我走,我是无论如何也挣脱不了的。
我一咬牙,这是你他妈逼我的。我捡起旁边的一个上供用的香炉,对他脑袋就砸下去。香炉里都是香灰,淋了他一脸,亮先生喉头里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声,他现在负能量满身,恨意能炸平这个世界。
我全身都是冷汗,倒不是目前的危局,而是对亮先生深深的恐惧。这个人偏执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简直失去了理智。
就这么一拖延的工夫,熊大海那边支撑不住了,他松开叉子,坐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无头怪人飞身上前,一叉子对准我的胸膛就来了。
我的双腿被亮先生死死抱住,难动一分,眼看着叉子飞过来。我下意识两只手交叉挡在胸前,就在这个生死瞬间,程海的阴神忽然现身而出,他笑笑说:“小金童,我是你的护法大教主,哪能轮得着你死。鱼汤的怨气,我已经全部吸在自己身上了。”
他轻飘飘挡在我的面前,转头说了两个字,“再见。”
随即一叉子刺过来,正捅在程海的身上。程海身体颤抖,烟灰一般化成无数的黑色尘埃,飘逸在空中,随即无影无踪。
程海消失了。
无头怪人停下三股叉,一手端起自己的脑袋,红光照在黑夜中,似乎在寻找刚才化成黑烟的程海。好半天后,他大步流星而去,顺着墓道消失在黑暗里。
现场静极了,熊大海坐在一边看着我,亮先生抱着我的腿冷笑。直到现在,我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程海就这么死了?
不对,不可能的,他是阴神,他是鬼啊,他已经死了,怎么还能再死呢?他一定在什么地方。我大声冲着墓区喊着:“程海,程海,你在哪啊?!”
墓区久久没声,黑夜寂静,无人回答。
我紧紧握着怀表,在心念中说:“黄教主。”
黄小天的声音充满了悲伤:“小金童。”
“你告诉我,程海呢?他在哪里?”我问。
黄小天好半天道:“他已经灰飞烟灭了。”
“什么意思?!”我撕心裂肺一声大吼,本来是在心念里,竟然吼出声来。
黄小天许久没说话,道:“他死了,寂灭了,灰飞烟灭,世间再无程海。”他声音颤抖:“他连鬼都做不成了。”
我垂头丧气,浑身的力气像是泄光了。我看着亮先生,一股焦躁暴戾之气涌上大脑,我照着他的脸就是一脚,直接把他踢晕过去。
我强忍着悲痛,走到熊大海面前,伸出手把他拉起来。我想哭,喊了一声“熊大哥”。
“刚才的事我都看到了,”熊大海说:“想安慰你两句的,可安慰多了就是矫情。经过这件事你得明白,江湖不是那么好混的,有时候付出的代价是我们无法想象的。”他看着远处的墓区,那里埋葬着他的妻子。
“咱哥们后会有期,”熊大海说,“有缘日后江湖再见。希望你,”他顿了顿:“不要因为今晚的事,以后做事畏首畏尾。”
他行事潇洒,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亮先生满脸是血躺在那里,我懒得再看他一眼,捏着怀表,顺着墓道慢慢往外走。深夜里墓地寂静,山林无风,我顺着山路走了很长时间,才看到远处殡仪馆的夜晚灯光。
“黄教主。”我在心念中说:“都说江湖险恶,是这样吧?”
黄小天道:“这些日子你也都看到了,什么吉林鬼堂,什么解罗、颜玉庆的,这些道法中人,包括各种出马仙,其实和这个社会上的人都一样,都是有好有坏。和其他行业比较起来,道法杀人不见血,很多道法中人就像是拿着机关枪的孩子,有杀人的神通,却没有包容济世的心境,所以让这个行业里充斥着看不见的刀光剑影。”
沉默了片刻,我说道:“黄教主,我不想立堂出马了。”
第一百零六章 东北总统领
“你要退出,是因为程教主?”黄小天问。
“是,也不是。”我说道:“我感觉自己干不了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