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思一百个旋转,沉声道:“你把它丢了?”
“它离开我了,抛下我了,它答应过守着我一生,让我享尽荣华富贵。”张宗堡一气说了这么多,呼哧带喘的,监测仪上的线条也在不规整的跳动。
北京警察和另一个警察耳语了一下,让他出去找医生。
“它为什么会离开你?”我问。
“我早该想到,”张宗堡艰难地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我和他说的都能对上,肯定了刚开始的推测,红狐狸确实离开了张宗堡,到了赵大魁的身上。
被抛弃了的张宗堡不但没了神通,而且急速衰老,像是耗光了所有的精气神。
“告诉我,它最怕什么,我来帮你报仇。”我说。
张宗堡艰难地回过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这个行将就木的老人,眼神里一瞬间竟然露出阴毒、狡诈、不甘心等等的情绪。
我有点相信李瞎子的推断了,他说张宗堡和张全运其实是一个人。张全运自从大佬斗争失败之后,很有可能隐姓埋名出逃,时隔几十年重新出山,取了个假名是张宗堡,假称是自己的儿子。
在这一刻,我从张宗堡的眼神里,看到了两个字,枭雄。
第二百四十三章 五百年道行
张宗堡是个聪明人,对自己现如今这种情况也认命了。我读懂了他的意思,也能把握他的心理,红狐狸抛弃了他。
既然你能舍我而去,那不好意思,既然我得不到,那只能把你毁灭。
我直截了当告诉他,我能替他报仇。张宗堡估计记不得我是谁了,但不管是谁,他都想在自己临死前,留下一个伏笔,他不甘心。
张宗堡艰难转动头颅,看着那个京城警察,充满了警惕。
北京的警察极其精明,眼睛有神,正聚精会神听我们说话。
张宗堡突然抓住我的手,没想到他这样一个将死的老人,有这么大力气,紧紧攥着我的手,激动地上气不接下气,呼呼直喘。这时,小警察带着医生进来,医生走过来看到这种情况,又看看监测仪器,非常不高兴:“病人现在很激动,随时都会发生意外,你们不要刺激他,让他静养。”
北京警察站起来:“冯先生,请你先出病房,不要离开,我们一会儿有事问你。”
我正要起身,可自己的手被张宗堡死死抓住,这老头的手跟铁钳子差不多,一时半会竟然挣脱不开。张宗堡呼吸急促,颤颤巍巍地说:“报仇!报仇!给我报仇!”
这个时候,我感觉到他的手指在我的手心快速滑动,我一惊,张宗堡在给我传递消息!
医生安抚他,“你冷静点,现在不要激动。”
医生挡在病床和警察之间,就在这个电光火石之间,张宗堡冲我以极低的声音说道:“去丹东龙王庙找郑瘸子。告诉他,时机到了!”
说完这句话,他慢慢合上眼,医生看到这种情况,赶紧出去叫人。
张宗堡说这话的时候不过一秒时间,大夫一挡一撤,就说完了。混乱的情况下,那两个警察并没有察觉。
这时,几个医生护士进来,他们看着监测仪器上,心脏跳动渐渐平缓,拉成了一条直线。有个医生摸了摸张宗堡的脖子,又摸摸他的脉搏,摇摇头:“病人已经死亡,记录一下时间吧。”
张宗堡死了,眼睛睁得大大的,死死盯着天花板,死不瞑目。他的手还攥着我的手,五个指头都僵了,怎么掰也掰不开。
北京警察看着白被单蒙在张宗堡的脸上,叹口气摇摇头,对我说:“冯先生,我们还有事问你。”
我哭丧着脸:“我走不了啊,我的手被他抓着呢。”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有医生过来掰张宗堡的手,可抓得牢牢的,无论如何也弄不开。他们正嘀咕想办法的时候,北京警察过来,快速在死人的手背上弹了几下,我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呢,死人的手忽然开了。
我如蒙大赦,赶紧把自己手缩回去,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我看看北京警察,没想到此人还是个高人,真是高人不露相。
“多谢多谢,你刚才这是?”我问。
北京警察道:“关节的连锁反应,人死了可关节还连着。走吧冯先生。”
我跟着他到了外面,进了专门的办公室,他让我坐在对面,问我抽烟吗,我摆摆手,不知怎么的,总觉得此人有点过于精明,实在不想和这样的人打交道。
“冯先生,先把你自己的情况简单介绍介绍。”他说。
我便说自己在沈阳开了个店铺,平时做点小买卖。他问我做什么生意,我说还没想好,店铺暂时租给一个算命大师。我赶忙说:“这不算封建迷信吧?”
北京警察笑笑:“那说说你和张宗堡是什么关系,这次为什么要来看他。”
我说自己是香港风凰卫视一个栏目组的顾问,和周记者一起卧底过张宗堡的信徒大会,他的覆灭也有我的一份功劳,这次过来就想看看他的下场。
我说的这些已经都在警察局备案过,笔录过好几次,可以随便查。
说着说着,忽然我心念一动,脑子里闪过一道灵光,张宗堡的案子为什么会让北京的警察接管,而且张宗堡临死前偷着告诉我的那句话,很明显他是怕警察听见,他为什么忌惮警察?凭他的精明和狡诈,我认为张宗堡不可能不知道看管他的是北京来的警察,北京对于他来说,会不会是个极敏感的信息?
张全运想当年在京城那也算事叱咤风云的人物了,只差一步到国师。这些北京警察会不会已经知道张宗堡的真实身份,之所以过来接管他,会不会和当年的斗争有关系?更有甚者,会不会有人想从张宗堡身上获得什么长生不老的秘密?
想到这些,我心里有了警惕,我就是个小老百姓,千万不能卷入朝堂之争。我就这么大出息,最多在沈阳扑腾两下,北京不敢想,也别来找我,水太深。一旦惹上,后患无穷,全是麻烦。
北京警察又问:“张宗堡临死前喊着‘报仇’、‘报仇’,那是怎么回事?”
“哦,是这样的,”我说:“张宗堡有个小蜜,可能也是他们这个神棍集团的骨干人物,骗了张宗堡,可能是拿钱跑路了吧,我也不太清楚。他说的报仇可能指的是这个。”
我和张宗堡在病房里的对话,十分阴晦,从头到尾都没有人物指代,光凭录音很难知道我们说的是什么事。要么说,张宗堡这人老奸巨猾呢,在把我当一个完全陌生人的情况下,三言两句就能和我达成一种默契,我们共同藏着秘密。
就这段对话录音,警察随便听,就算明朝锦衣卫来了,也不一定能听出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