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云，很抱歉隔了这么长时间才来看你。我之前答应过你的，一定会经常来看你。可我真的太忙了太忙了，我抽不出时间来看你。你可别生我的气，怪我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儿这么久的时间，让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其实我也是孤孤单单的，我曾经这样以为过。在小妹死后，我觉得全世界我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亲人了。所以我一直固执的不肯放你好好的去，去找你心爱的姑娘。我为了我自己不孤单，固执的把你禁锢在这里，让你活的不像是一个人。”

“小云，你能原谅哥哥吗？我真的太害怕一个人了，一个人的滋味太可怕了。我什么都不怕，我只怕大家都丢下我，剩下我一个人。所以，我不愿意放你好好的离开。其实我们都知道的，你根本没有可能再次睁开眼睛对吧？我们心里都清楚的。只是我不肯放你离开，我怕如果连你都不在了，那我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

陆越川坐在机器的旁边，像是一个太空舱样子的机器里边，躺着一个苍白削瘦的少年。时间似乎在这个少年的身上停止了一样，他还是如初见的那样，充满了少年的气息。只是这少年的气息中，却已经没有了活人的生气。

陆越川甚至无法去摸一下那个少年，他只能隔着一个机器，自言自语。

“小云，固执的把你禁锢在这个世界上，不让你去找小妹，是我的私自。如果我现在因为自己不再是一个人，就放弃你的治疗，那我是不是更私自了呢？可如果我只考虑自己是不是私自，却不顾及你的感受，那才是我真正自私吧。小云，哥哥真想你开口说一句话，就说一句，你告诉我，我到底还要不要坚持下去。”

“看着你躺在这个破机器里，只能借助机器维持你的心跳和微弱的呼吸，我真的很愧疚，也很抱歉。这全部都是因为我的私自才导致的。可活下去，不是每个人最希望的事情吗？就算是再艰难，大家也都想活下去吧？为了活下去，每个人都拼尽了全力。我希望你能够再次睁开眼睛看看这个对你而言是美妙的世界。可我不确定你是否愿意再次睁开眼睛。”

“小云，我是不是应该放你离开了？如果你有一点点的机会可以再次睁开眼睛，不管花多少钱，我都不在乎。可所有人都说，你绝对没有再次睁开眼睛的可能。我让你躺在这个破机器里，只能藉慰我自己的内心。对你而言，没有任何的帮助。”

“小云啊，我前些天看了一个国外很权威的杂志。有研究人员说，就算是植物人，也会保留感知的神经。或许一开始植物人会丧失感知的神经，但过程中很有可能会恢复这种感知。他们把你当做是植物人，没有感觉的植物人，在你的身上做了各种的研究。如果你没有感觉，我心里还好受一些，可如果你会疼呢？小云，我从来都是当机立断的，我总是能够在复杂的迷局中，剥茧抽丝，找出最正确的做法。可是这一次，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是继续强行把你留在我身边，还是应该放你离开？”

陆越川的痛苦，甚至要从这个房间蔓延出去。

他痛苦又绝望的闭上了眼睛，这一闭眼，让陆越川没能留意到机器里躺的那个少年，手指微微的抽搐了一下，睫毛也小幅度的颤动了一下。

“小云，你就让我再自私一次吧。我想如果小妹还活着的话，她也一定会拼尽全力让你再次睁开眼睛的。这是最后一次，如果这次实验还是失败，那我就放你好好的离开，你去找你心爱的姑娘吧，找到她了，记得帮我告诉她一声儿，就说全世界我最爱她。小云，这样好不好？那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同意了。”

‘噔噔噔——’

无菌实验室外的研究人员敲了敲门上的玻璃，又像陆越川指了指手腕。

陆越川点点头，知道时间已经到了。

他吸了吸鼻尖儿，站起身，“小云，那咱们就说定了。这是最后一次，就算是痛苦，这也是最后一次了。实验如果结束，我就让他们进行安乐死，我放你去找你心爱的姑娘——如果有下辈子的话，希望你心爱的姑娘也别当我的妹妹了，当我的妹妹实在是太可怜了。你们俩就平平淡淡的幸福下去，不要跟我有关系，更不要认识我。小云，哥走了，过几天再来看你。你放心好了，这一次哥不会再食言了。我很快就要退休，时间多的是。我甚至可以每天都来看你呢。”

“好了小云，哥要走了。你再咬牙坚持这最后一次。不会让你痛苦太久的。”

‘噔噔噔——’

时间真的已经超过了太多。外边的研究人员又在急促的敲玻璃催促陆越川了。

陆越川深吸一口气，隔着厚厚的无菌玻璃罩，摸了摸少年的脸颊。

“小云，哥放你自由。最后一次，就放你自由。不会再因为我的私自，而冷漠的把你禁锢在这里。”

咬牙转过身的一瞬间，陆越川的汗毛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来人！快来人！快他妈给老子来人！”

这一次，陆越川没有遗落掉那机器中少年手指微不可见的触动。

陆越川的声音都尖锐了起来，变得像是一个小姑娘——

“操！来人！听见了没有？！给老子进来！”

研究人员经过了无菌的处理一秒钟都没有耽误就冲了进来，哗啦一下子冲进了许多的人，还有人二话不说直接把陆越川就连推带搡的轰了出去——

“陆部长，请不要打扰我们工作！”

就这样，陆越川就从研究室被退了出去。

他失神的眨了眨眼睛，那双时时刻刻充满了精明的眼睛里，此刻承载了满满的泪水……

缓缓的，陆越川像是被抽了全身的力气一样，一点点的向地上蹲去，最后一屁股跌坐在了冰凉的地板上，他望着天花板，失声痛哭。

这一刻，陆越川已经顾不上别的了，他放肆的失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