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1 / 2)

小蘑菇 一十四洲 2198 字 13天前

一枚银色手铐一端扣在了他手腕上,另一端由军官拿着。

——安折就这样被牵走了。

奇怪的是,方才范斯被击毙的时候,排队的人们没有任何反应,现在他被审判者带走,他们反而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安折只来得及回头望横倒着的范斯的躯体一眼,就被拉进了城门。

一进城门内部,他发现这并不是一个狭窄的通道,而是一个广阔的区域,被分割成好几个空间,各处都亮着雪白的灯光,灯光反射在钢铁墙壁上,像是冬天时候雪光映照着灰白色的岩页。

荷枪实弹的士兵以及重武器丝毫不比外面少,在重武器和士兵的严密包围中,有一张雪白的长桌,三个和审判者一样黑色制服的军官端坐在长桌的后方——安折猜这就是审判官们,一个人类坐在他们对面。审判官正在问他:“你和你的妻子关系怎么样?这次出城,她没有和你一起吗?”

从安泽的记忆里,安折得知,被感染的人类除了外貌、神态和行为习惯出现变化,神智和记忆也会受到影响,所以审问也是辨认异种的方法之一。

而带他进来的那人看了那边一眼,道:“快一点。”

中央的审判官道了一声“是”后,望向对面的受审人:“你可以走了。”

那人像是劫后余生,脸上露出笑容,起身快速穿过城门通道。

于是安折知道,带他过来的这个男人确实是审判者无疑,而他说“快一点”也不是在催促审判官加快审问速度,而是表明,他在片刻之间已经判断出受审者完全是一个人类。

下一个受审者从排队处朝长桌走来,排队处和长桌的距离很远,中间有几个门状机器,某段路程设有转弯和上下坡,安折意识到这是为了尽量向审判官们展示受审者的动作特征。

但他来不及看到更多了,因为下一秒他就被牵着拐了个弯,走进一条长长的走廊。

那人拿出一枚黑色的通讯仪器,道:“审判庭,陆沨,申请基因检查。”

安折猜中间那两个字是他的名字。

随即,一扇机械门在他们面前滑开,陆沨径直走进去,安折被拽了一个踉跄,也跟上。

这是个银白色的房间,不知名的的机械装置从地面武装到天花板,六个士兵分散在房间各处站岗,房间一端的工作台后坐着一个金色短发,蓝色眼睛,穿白大褂的年轻男性。

“陆上校竟然会来这里,”这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您不是一向用子弹解决一切问题吗?”

陆沨道:“请您配合,博士。”

博士看了陆沨一眼,起身,对安折道:“跟我来。”

跟他过去之后,安折被安排躺在一个银白色的平台上,四肢被机械手环和脚环固定住,博士道:“不要动。”

紧接着,安折手臂一痛,他往那边转头,看见博士正从他的身体里缓缓抽出一管鲜红的血液。

博士道:“你血液的颜色很健康。”

安折:“谢谢夸奖。”

博士被他的回答逗笑了。

“血液送去做基因检测,检测时间一小时。全身增强扫描预计用时四十分钟,不要动。”

他话音落下,银色平台上蓝光泛起,周围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声,没有方向,每一粒空气都是声音的源头。四面八方响起的声音让安折想起深渊里那些遥远的夜晚,远方大海发出沉闷的波涛拍打声,到黑夜最黑的时候,那个方向会传来不知名生物的嚎叫,无法用人类语言形容的波动席卷整片雨季的陆地。

电流像无数只蚂蚁在他身上爬动和撕咬,四十分钟对一只蘑菇来说并不长。但安折觉得这可能是他生命中的最后四十分钟了,他很珍惜,认真看着天花板上的机械纹路。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外面,陆沨道:“安德烈告诉我你们的检查手段升级了。”

“您消息很灵通,”博士道:“我们发现,人体产生变异时,dna中会有一些特殊片段被激活,我们把它命名为靶点。动物性变异和植物性变异的靶点是两个大类。改进后的基因检测由两个过程同时进行,一个是动物性靶点检测,一个是植物性,共耗时一小时。”

陆沨:“恭喜。”

博士笑了一声,他道:“上校,如果基因检查的耗时大大缩短,成本也降低,您的审判庭会不会歇业?”

“我很期待。”

“您真无趣。”

他们不再说话。

而安折望着银白的天花板,开始思索自己的物种是什么。

是个蘑菇。

博士说变异分为动物性变异和植物性变异。

他觉得,首先,蘑菇不是一种动物。

其次,蘑菇好像也不属于植物,他没有叶子。

安折陷入迷惑,他努力想把自己归进植物里,但又没有找到足够的论据。

思考这个问题用了他太长的时间,还没想出结果,蓝光就像退潮一样从他身边消失了。

“可以了。”博士的声音响起,机械环自动松开。

就听博士继续道:“上校,我能问一下你为什么带他来做基因检查吗?”

“不能。”

博士明显被噎了一下。

他扶安折起来,让他在一旁转椅上坐下,并摸了一把安折的脑袋:“乖,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我去看血检结果。”

安折就坐着。

而那位审判者上校坐在对面,依然用冰凉的绿色眼睛冷冷注视着他。那是一张年轻的脸,轮廓鲜明,帽檐的边缘,额头上,几绺黑发垂下来,压住斜飞的眉尾,眉梢眼角被这个房间镀了一层淡薄的冷光,刀子一样刮着他。

安折被这样一双眼睛盯得很冷,蘑菇怕冷。于是他把转椅转过一个角度,背对着上校。

他觉得更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