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两车相遇,沈汭才察觉马车里坐的是谢先生,她兴奋地跳下马,掀开车帘,邀请先生同行。
谢玙没答应。沈汭讪讪地看了一眼,抓抓后颈,自己跳上阿宁的车,从马车一角里掏出一小袋松子,“路途无趣,我给你剥些瓜子吃。”
萧坤宁好笑,重生后的苦闷陡然散了不少,接过她剥好的松子,也是一乐。
谢府同镇南王府的马车徐徐驶出长安,往南边而去。
算上前世,萧坤宁回来后还是第一次出长安城,往日里同萧闻雪争,在成为皇后之后同后妃争,赵暨染病的那些年同谢玙斗,几乎无一日清闲。
这辈子重新来过,那些都无甚意思,保护自己拥有的才是最好的。
恰逢秋日,官道上的客商却是不少,满满的车里拉的都是货物。
沈汭见状,掀起车帘,想起当年撞见萧坤宁之际,她犹自是赵熙然之女,本想带着人回长安,赵熙然一口拒绝。
到再见之际,她便成了萧家的二姑娘。
松子吃了一路,两人说了许多话,萧坤宁装作无意间问起镇南王。
镇南王是先帝所封,沈家几辈子征战沙场,到了沈汭父亲沈霄这辈,更是鲜少回长安,将边境当作了家,而沈汭也是四年前被送回来的。
四年前,皇帝赵冕登基,欲召回镇南王,而就在此时,边境异动,沈霄无法动身,让沈汭一人回来。
现在想来,赵冕一登基,就动了镇南王的心思。
朝堂兵权分在两大世家身上,一则是赵冕舅家,算作外戚,二则便是镇南王沈家。
沈汭英气的眉梢扬起,骨节分明的手不停地剥着松子,一粒一粒丢到荷包里,积少成多,不多时便满满一袋子。
边境的事,她知之甚少,父亲说不知知晓的就莫要问,但是阿宁问起来,她还是要说一说:“边境这两年安静下来了,父亲也想找个机会放下,回京颐养天年。”
颐养天年?镇南王知晓皇帝要动沈家了?
萧坤宁没有在问,掀开车帘回望,已不见繁华奢靡的长安,道路阻且长,就不知今生的赢家是谁。
无论是谁,都与她没有多大的关系。
她想劝沈汭,可不知从何劝起,不过前世里镇南王的案子未曾经过刑部,直接由皇帝任命的大理寺与宗正寺查案,几日内下达旨意,赐死被关押在宗正寺的镇南王。可后来沈汭却告诉她,镇南王回京面见皇帝,一入宫门便被刺杀,牢里的根本不是父亲。
最后,她连父亲的尸身都未曾看到。
更有一点,刑部从头至尾,未敢插手一步。
当时文与可已入刑部,她在,必不会出这样的冤案。
马车走了五日后,登船再走半月,就差不多到了赵家。
船上的时日颇是无趣,沈汭拉着她坐在甲板上,望着澄澈的河水、碧绿的天际,河风阵阵,肆意潇洒。
沈汭潇洒惯了,觉得坐着不如躺着,脱下自己的外袍铺在甲板上,拉着萧坤宁一道躺下,仰视着天价,心境若远山,开阔舒朗。
她指着天空上的一朵云,“阿宁,你可知我有时在想,我若是它们该有如何,必然跟着你走,时时刻刻地紧跟,望着你。”
萧坤宁苦涩地笑了笑,“若真是云,你便没有意识,不知情爱,不知仇恨。”
浮云辽阔,看遍山水,时间的长河里总是不缺。
可是人不同,短短几十年间,尝遍苦楚,尝遍情爱,更甚至如赵暨,做了皇帝又如何,终究被人毒.死。短暂的二十余年里,还不如寻常百姓。
沈汭道:“也是,无思绪、无脑子,不知情爱的好处,确实可惜了。”
“不,知情爱的都是傻子。”
一句冷漠的话打断两人的思绪,谢玙着一袭青衫,站在两人头顶的三步处,视线定格在沈汭虚握住萧坤宁的手腕上。
沈汭一激灵地爬了起来,身侧的萧坤宁磨磨唧唧地紧随其后,最后沈汭看不过去,只当她没有力气,伸手扶她起来。
两人站得笔直,对面的谢先生上下打量着她二人,沈汭身肢纤细,双眸漆黑,清澈分明,唇角带着炙热的笑意,温和如暖玉。而她身边的萧坤宁肌肤如雪,五官精致,一双桃花眼给她的面容添了几分娇态的天然妩媚。
她二人一英气,一明艳,一英武,一柔弱。
谢玙眼眸深深,道:“你二人知情爱?”
萧坤宁不屈服,“情之一事,由心而生,亲切体会,无心之人,焉可知?”
明晃晃地讽刺谢玙无心。
谢玙脸色沉若乌云蔽日,而沈汭深以为然地点头:“若无心去体会,确实如阿宁所言。”
“不知悔改。”谢玙眄视,继而转身离开,留下两人继续看海。
接下来的几日里,沈汭依旧拉着萧坤宁坐在甲板上聊天,谈及人生、谈及当年趣事,言辞之间甚是亲昵。
萧坤宁是重活之人,如同谢玙般,无心活着,她无数次想要告诉些沈汭,沈家大难在即。
可是没有证据的事说来,如同谋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