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数日,寒冷的冬日京城却在许多地方都呈现出异样的热火朝天。
譬如朝堂上的廷议,自从卧病几乎两年的太子重归朝堂,御史台似乎也更加活络起来。虽然十月初睿帝所调动的六部任命更替皆已交接完毕,但大事小错、雀角鼠牙的往来参奏却没一日消停。连瑾妃立后大典中的灯烛数量、昭阳殿升级时所用的金翟款式、年底太庙祭祀时上贡祭品瓜果产地与垫盘布料都被礼部和钦天监一群人吵来吵去。至于京畿防务、西北雪灾、南瀛外交等朝廷大事,更是奏章如流水。
与此同时的,是京中紧锣密鼓的婚丧嫁娶。若前段时间,王侯公卿之家还忌讳着重病的太子不敢过度宴乐,那么如今太子出来表示身体好转,自然更是普天同庆,张灯结彩。
这段时间里,亲事上头最热闹的莫过于玄亲王府。长公子予钧大婚在即,二公子予铎即将问名,五公子予钰也在预备纳采之礼,王府里忙的人仰马翻。
予钧在自己的长风居里,看着各色装饰逐一改变,预备婚房等事,眼底的欣喜与期待愈发浓厚。
只是平素为他打理起居内务的乳母傅氏,却有些忧心:“长公子,您真的一个侍女也不留?这到底不大妥当。尤其是晋王府居然一个嬷嬷和老练的丫头都没陪送,所有的陪嫁丫鬟都是宗姬自己从江淮带来,这如何使得?”
当年楼珺和离而去之后,长风居里的事情便一直是傅氏带着绮霞绮雨等几个大丫鬟在料理。予钧因着与玄亲王不和,很快便被瑾妃接进宫里抚育,三年后便去了郴州军中历练,多年来东奔西走,在京中居住的时间并不很长。所以予钧对这位傅嬷嬷虽然有几分看重,也并没有太多亲近,闻言只淡淡一笑:“嬷嬷不必担心。眼前婚仪繁琐,还要劳累,之后您便可以休养了。”
傅嬷嬷看着予钧的眼底欢喜与漫不经心,心中越发焦急:“长公子便是喜欢新夫人,也不当这般纵容。王府规矩这般繁复,宗姬长在京外,又没个长辈教导……”
“嬷嬷。“予钧听出傅嬷嬷话音之中对明珠似乎有些不大看的上,立刻沉声打断傅嬷嬷的话,语气里已经带了一点冷意,“您是办老了事情的,如何敬重未来的夫人,您不知道吗?她有没有长辈教导,是您该议论的吗?”
傅嬷嬷一惊,在她眼里,长公子出身高贵,相貌俊毅,文武双全,是京城里最最优秀的天之骄子,无人可比。因此在听说了予钧的婚事之后,傅嬷嬷在房里痛哭了整整两天,只觉得睿帝和瑾妃也如同偏心的玄亲王一样,放弃了长公子。俗话说一代妻,十代子。那个长于京外,父母双亡的锦瑟宗姬如何能配得上长公子?然而眼前予钧的模样,却显然是已经被锦瑟宗姬迷住了。傅嬷嬷心里又惊又难过,瞬间便含了泪:“长公子,老奴可都是为了您啊。”
予钧在瑾妃和明珠跟前虽然温和,领军作战或处理政务时却都是令行禁止,威重如山,最是上下分明。明珠的外家出身是她最易被人诟病嘲讽之事,外人一时间管不了许多也就罢了,若是长风居里头的嬷嬷丫鬟们也敢拿未来少夫人的身世来说嘴,那真是反了天去。
予钧望向傅嬷嬷,高峻眉目平静如水:“嬷嬷,这话我只说一次。少夫人进门之后,长风居里若是听见一个字议论她的家事,任谁也没有情面。你们的辛劳我知道,长风居里所有人原本的份例都不变,年节赏赐加倍。但正房里的事情不需要她们进来,就不许进来。这是我的话,明白么?“
傅嬷嬷从未正面见过予钧这样沉毅冷峻的说话,心中难过之外亦生了隐隐畏惧,只得躬身应了。
几乎便是同时,京城另外一端的晋王府,则正在忙碌着为明珠的嫁妆做最后的预备。晋王妃早先曾经说过要将自己嫁妆的一半给明珠,此番备嫁的时候还是被明珠推辞了。
明珠的理由很简单,倘若真的拿了,那与大房二房的亲戚情分也得损失不少,与其如此,还不如按着府里的嫁嫡出孙女的旧例子有多少是多少,晋王妃的心意,那再添个大红包就是了。
如此一来,确实叫鄯氏并崔氏心里都舒坦许多。毕竟晋王妃常年卧病,那么多年来辛辛苦苦侍奉婆母、操持家务的都是儿媳妇,若是就这样将大笔嫁妆给了忽然进京认祖归宗的孙女,谁心里都不痛快。明珠此番推辞掉了,鄯氏和崔氏心里舒服了,在添妆的时候也不小气,面子上做的好看,晋王府后宅一片和谐。
至于明重兰,经过了这许久没什么冲突也没什么来往的日子,虽说还是当不成亲姐妹看待,面子也都过得去。加上她年纪小,添妆的事情其实不拘给什么都可以。在平辈添妆的时候,鄯悠然便代替明重兰送了个织锦珍珠荷包,明珠心里明白,面上也只当是明重兰送的,笑笑道谢,回送了一对莹润的翡翠镯子给明重兰做回礼,便算太太平平地过了。
在这日一同来贺喜凑趣的还有其他的亲朋好友,如叶家姐妹、楚丹姝,韶华郡君等。素来平辈添妆,礼物都大同小异,无非胭脂水粉,花簪帕子,主要是闺中女儿家的心意,倒也不在乎价值贵重。但韶华郡君还是拿了个匣子,含笑送给明珠:“祝三姐姐日日欢喜如意。”
叶小景眼睛一亮,笑道:“三姐姐,这是玲珑阁的匣子!韶华,你买了什么给三姐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