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李凑过来跟他一起看:“现在都是数据部提供资料,进行可疑人物排查,咱们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你今天这么早起床出门,要不趁这个时候补个觉什么的?”
林水程摇摇头说:“不困。”
金·李看他神色凝重,又想了想,盛情邀请他:“那你要跟我一起攻克b4的难关吗?我现在正在顺着前代领头人楚时寒的思路继续往下做,但是遇到了一些理论上的阻碍。我觉得这或许是一个非常有趣的问题。”
林水程摇摇头:“下次吧。”
“真是无情的男人。”金·李唏嘘了一下,回到了他的位置上,继续鼓捣他的东西。
公共屏幕上,代表各个侦查科执行人员位置的信号点正在逐步散开。
傅落银是队长,他的标志是一个蓝色的小三角。
林水程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这个小三角的行动,随后,他才想起了什么似的,打开了他的蝴蝶效应系统,把公共屏幕上的坐标信息导入了其中。
他设置了一下参数,挑出了傅落银和他周围人所涉及的时间、区域和事件线条,事实追踪分析傅落银可能面对的情况。
模型开始运行,数不清的事件重新启动,无数个细小的线条飞出蝴蝶的形状。一件事能造成的最大效应,都在这只蝴蝶图像的范围之内,也即是理论意义上的,一件事的发生和死亡。
而如今,系统实时显示的数据中,傅落银的所有行动中线性和非线性相关度最高的人,仍然是他的名字。
他曾经尝试改变、尝试反抗,想要用冷遇的方式去改变这一切,但是他无法忤逆命运,就像他不能控制傅落银追着他过来了一样。
傅落银是因为他选择了进入特备一组侦查科。
他是他的蝴蝶。
而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晶亮的蓝色小三角离港口镇越来越近——仿佛命运某种无声的启示,他只觉得一阵心悸涌了上来,心脏不堪重负,挣扎在崩破的边缘跳动着,那种心情和他早晨等待基因结果的心情一般无二。
林水程握着鼠标的指节微微颤抖,用力之大甚至泛出了白色。
*
凌晨七点半,陈浪将诊所的门打开。
他虽然年近四十,但是保养得很好,不熟悉他的人乍一眼看过去还会以为顶多二十出头。
今天虽然不开业,但是他依然穿戴整齐,西装革履。
“外面要下雨了。”他身后驶出一个轮椅,安静漂亮的女人坐在其上,她睁着无神的眼睛,指尖轻轻滑过微微湿润的瓷砖墙面。
说是女人,实际上她看起来更像女孩,先天性心脏病带来的严重后遗症反应让她四肢纤细,皮肤苍白。为了减轻活动性呼吸困难,她必须坐在轮椅上,以减轻心脏的负担,但是一眼看上去,她依然是一脸的病容,嘴唇苍白发紫,没有任何血色,仿佛下一刻就会不久于人世一样。
外面还黑着,陈浪看了一眼外面地面的点点水痕,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湿气,点了点头:“已经在下了。和我昨天说的一样。”
“今天没有客人要来吗?”陈爱问道,“今天星期二了,以前这个时候,其他人都来齐了。”
在她的印象中,从很久很久以前的某个星期二开始,她哥哥的重要患者们每周都会上门听一次心理学报告,她从来没有参与过,只知道一个大概。关于这件事,她最深的印象就是来人大约十个左右,但是每次都提前好几分钟到达,每个人都打扮得体,女士穿着高跟鞋,男士们也会喷上香水;仿佛来参加的不是什么咨询交流讲座,而是重大的宴会一样。
她知道她的哥哥备受尊重,而陈浪除了在专业上的优秀以外,还有一些令她觉得非常神奇的地方;比如他跟她谈论起某件事的时候,几乎可以完全预测某件事的走向,每天陈浪下班回来后,只要看见她在哪个地方,他甚至能够反推出她这一天的生活轨迹;这个能力也被陈浪用在一些病人身上,常常有病人惊呼着问他是不是会读心,对陈浪本人的一字一句都奉为圭臬。
几年前,她曾经好奇问过他怎么办到的,陈浪说:“问神而已。”
陈浪不像是会信教的人,陈爱就当他是在开玩笑。
陈浪的这种能力在她看来或许是某种逗她玩的把戏——她是盲人,要骗她太过容易,在房子里安个摄像头就可以。但是陈浪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她比他小十岁,因病几乎没有接触过外界,心理年龄也小不少。时至今日陈浪对她说话,也是哄小朋友的语气。
陈浪说:“客人们不在这里,因为有另外的人需要我们招待。我陪你把药吃了,可以再回房里睡一会儿,好吗?”
陈爱点了点头。
送陈爱回了房间之后,陈浪开启了别墅内的防惊扰模式——同样是为心脏病人特殊构造的系统,能够完全隔绝外界声音,避免吵嚷声或者惊声诱发陈爱的心脏病发作。
现在这个系统还多了一样好处,那就是无论外面发生了什么,他的妹妹都不会察觉。
陈浪打开电脑。
他的电脑屏幕上,数十个坐标点正在快速往这边移动,他看了看,发出一声嗤笑,随后打开了一个聊天框。
对面的昵称是chaos(混沌)。
【五分钟前】
【chaos:1】
陈浪回复:【已准备妥当。】
【chaos:记住这次行动的关键,扩大影响力不是第一目标,净化神的身边人才是。神的脚步不能为普通人停滞。】
陈浪:【明白,傅落银是首要目标。】
*
早上七点半。
星城的冬天,这个点天还没有亮,灰蒙蒙的黑色天幕渐渐落下雨点,天还没亮,雾气又升起来了。
傅落银开启了雨刮器,放缓了车速。
进入居民区后,他心底就隐约泛上了一股不好的预感。这种预感来自于他在第八区地狱一样的训练中摸爬滚打过的经验,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太过安静了。
早晨七点半,天半明半暗,一切都沉寂在烟青和黛色的朦胧中,傅落银抬起眼,街道立交桥下挂着“船通四海,港兴百业”的标语,因为被逐渐上升的、粘稠的雾气遮挡,若隐若现。
傅落银调整了对讲频道,低声说:“一队报告,这雾有点不对劲,听到请回答。”
坐在后座的副手问道:“啊,哪里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