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的推开她呢?别不按常理出牌啊!
就在她呆愣的时候,魏霖放在她面颊上的手微一用力,她脸上的皮肤被扯起来,带来轻微的疼痛。她怔怔地看着魏霖,却见后者面上飞快地闪过失望之色,收回手,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
赵以澜摸摸自己的面颊,那上面仿佛还残留着魏霖那纤长手指略显冰凉的触感。
她这算是被调戏了么?
魏霖从身边垫子上拿起几张纸放在二人间的桌子上,没什么情绪地说:“让我看看你的右手臂,这些便是你的了。”
赵以澜心里一动,只迟疑了片刻便连忙按照自己此刻的人设去拿桌上的纸掀开,这是整整三百两银票。
三百两啊!普通老百姓能舒舒服服过十好几年了!节省点这辈子都不用赚钱了!而她要做的,就只是给他看看她的手臂而已,换谁都不可能不愿意的吧?小老百姓,贞洁哪儿比得上实打实的银子重要?
然而可魏霖方才的动作,以及他此刻说的话,也让赵以澜明白他将自己叫过来的理由——他怀疑“祝三娘”就是“赵以澜”。
虽然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露出了破绽,但魏霖在怀疑她一事是事实。刚才貌似调戏的举动,是在确定她有没有戴人皮面具,然后又问她的“右手臂”,是因为她曾经“为他”中过一箭,当时右上臂都已经对穿了,伤口狰狞,如今一年过去,依然留有不太清晰的伤疤。
不过,那是她自己的身体,如今这个“祝三娘”的身体,可没有什么疤痕。
赵以澜心情有些复杂,他为什么还在找她呢?上一回曹莒县外,他难道知道了她那时出现在他面前不是幻觉?可她当时都已经那么努力了,不该的啊!
她面上不露分毫,将银票收下后便将右边衣袖撩了上去,露出半截右手臂,本来她就不该知道魏霖要看的是她的右上臂,撩到这里就该停了。
魏霖见她没有再往上的意思,只能说:“再往上些。”
赵以澜有些害羞地看了魏霖一眼,慢吞吞将衣袖再往上撩,露出白皙的整条上臂。
魏霖如同登徒子一般仔细盯着她的手臂看,不肯放过一丝细节,然而他并没有看到他想要看到的东西,眼里的光渐渐黯淡下来。
虽说一开始他就没有抱太大希望,可结果真正揭晓的那一刻,他依然被巨大的挫败感和失落感所击溃。上午见到祝三娘的时候,他并未多想,只当她是个普通的老百姓而已。自从跟以澜求婚之后,他便遵守着他单方面的承诺,从来不对任何其他女子多看一眼,即便她不在意,总是躲着他,甚至如今遍寻不见,他也不打算改变。近来他的继母想要为他物色王妃人选,被他一口拒绝,之后她便退而求其次要为他找侍妾,也被他疾言厉色拒绝了,即便一辈子找不到她,他也不会要别的女子。然而方才,他靠近了听到祝三娘跟詹文绎说的话,虽只听到一个声音,脑子里却不知为何想到了以澜。他似乎从这个女子身上,看到了以澜的影子,他说不出具体是哪里像,可那种悸动,迫使他不放过哪怕一丝一毫的希望。因此,他将人找来,又是捏脸又是看手臂,只是为了心中那点微弱的希望。
微弱的希望果真是经不起验证,她果然不是。
魏霖感觉自己心中充满了失望的情绪,可又感觉,这似乎是理所当然的。她在躲他呢,又怎会凑到他面前来?而眼前的女子,不论是外貌还是年龄,都对不上。
魏霖只脆弱了一瞬,便对眼前的女子道:“你可以走了。”
“那这银票也是我的了吗?”赵以澜将衣袖拉下,确认道。
魏霖轻轻点头。
赵以澜立即笑道:“那么便多谢公子了!”
她笑盈盈退到马车门边,一刻未做停留便下了车。
罗锐在外等候,见赵以澜下来,侧头往马车里看了眼,刚好看到魏霖那面无表情端坐的模样,似乎还有些怅惘。他心里微叹,走上前去。
赵以澜对罗锐笑道:“这位小哥哥,多谢了,你家公子可真是太大方了。”
罗锐冷哼一声。
赵以澜又道:“这位小哥哥,我能不能问最后一个问题?”
“不能。”罗锐一口回绝。
赵以澜面不改色地继续道:“小哥哥不要这么绝情嘛。我只是想知道,詹公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季二姑娘跟詹公子如今是情投意合,就差提亲了,可万一詹公子不是什么好人……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季二姑娘往火坑里跳啊。”
魏霖拿出银票要看她手臂的那一刻,她差点以为他是冲着自己来的,可随即她就想到,若他是冲着她来的,之前就可以把她带上马车查问,也不用等到她从詹文绎那边出来。而且当时罗锐叮嘱她不要将他们在此的消息说给詹文绎听,可见他们的目标还是詹文绎,她这个事恐怕是突发事件。
“有些事你还是不要探听的好。”罗锐冷着脸道。
赵以澜可不放弃,她不愿意季思芳受到伤害。
“其他事我一定不探听,但这件事我一定要知道。”赵以澜坚持道,“求小哥哥大发慈悲告诉我吧!”
罗锐就没有见过这么缠人的人,恼得抬起手中佩剑,长剑出鞘三分之一,锋利的剑刃似冒着寒光,他目光冰凉:“你若再多问,便别怪我不客气了。”
赵以澜瑟缩了一下,顶着罗锐那仿佛要杀人的目光固执地说:“我又没有做什么违背律法之事,小哥哥你何必那么凶呢?你家公子肯定不赞同你仗势欺人欺负我这样的小老百姓的。”
罗锐感觉自己要气疯了,这女人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小老百姓,小老百姓看到他手里的剑早闭嘴有多远逃多远了,哪里像她一样,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结果胆子大得出奇。他倒是奇怪了,就凭她这不怕死的性格,怎么就安然活到如今的?
“你滚不滚?”罗锐也不跟赵以澜讲理,直接下最后通牒。
赵以澜见罗锐真怒了,虽心有不甘,可到底不敢继续招惹他,只得一脸遗憾地说:“好吧,我这便滚了。……小哥哥,临走前你真不能告诉我詹公子是不是好人?不用多说,只要回答是,或者不是就可以了。”
“你!”罗锐觉得自己要被逼疯了。
偏偏这时候,马车里传来个声音:“他是个好人。”
赵以澜心中一喜,果然还是魏霖好啊,多干脆,不像是罗锐,明明一句话就能打发掉她,偏偏故弄玄虚跟她唠叨那么久。
“多谢公子,有公子的话,我便放心了!”赵以澜说完,又看向罗锐,几乎用口型小声道,“小哥哥,你要多学学你家公子。”
然后她便丢下气得七窍生烟的罗锐,怀揣三百两银票,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主子,这个女子真的很可疑。”罗锐走到马车边低声回道,“她实在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女子。”
罗锐虽被对方气得想杀人,但也没有失去理智。她对外的身份说是绣娘,可她那种处事方式,却又像是江湖儿女,实在诡异。
“我知道。”马车中传来魏霖那略显疲惫的声音,若不是因为这个绣娘看起来并不普通,他又怎么会从她身上看到以澜的影子呢?
“那……”罗锐心里已经在想该怎么将人抓回来怎么从她嘴里问出点什么了。
然而魏霖的话却出乎他的意料:“不用管她。詹文绎的事都调查清楚了么?”
罗锐忙正色道:“是,主子。詹文绎先前在文华书院读书,因家里母亲病重,才会休学在家。他在书院做的文章我已找府中上官先生看过,先生说,他的文章看起来朴实无华,实则内含乾坤,似是心怀天下,对朝局的见解虽略显稚嫩,但也偶有锐利之见。上官先生说,此人将来必将大有作为。而按他周围邻里所说来看,他极重孝道,待人温和,前些日子为了母亲的病四处奔波,因将自己所写话本卖给一间书肆,才得了银子为母亲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