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醉本来就是浅睡,听到声音醒过来,转身看到他往浴室走。
傅总也转了头,细微的声音,在这个房间里却显得很清晰。
一切仿佛都是静悄悄的,就连两个孩子的呼吸,都那样的恬静,但是他们的心里其实都不畅快。
她还以为他今晚不会回来了,竟然就为了赌气,过了半夜才回来。
高大的身材转过去,看到床上缓缓爬起来的女人,禁不住微微垂下眸:“怎么还没睡?”
“只是没睡死!”她的声音里有些疲惫。
回了家睡一觉才发现自己原来已经这么累,后背微微一动就好像干的要裂开那样,好像是地面被晒干到裂开。
但是一切都还能承受。
倒是面前的男人,脾气那么大,因为她多关心了别人一点就这样把她晾在一边。
口口声声的爱,竟然还这么跟她置气。
沉静的卧室里总算有了一点点的声音,却并不会打扰那两个孩子的睡眠。
最近傅妈妈也累坏了,白天黑夜的都带着孩子,所以她才一回来就替妈妈分担。
顺便等他,只是没想到等到差点睡死过去的地步。
“王硕怎么样了?”她轻声说,在他转头要进浴室以前又一次。
他点点头,占时停下步子,却并不靠近。
女人的心往往在男人停滞不前的时候很难受,但是此时,他却已经忘了顾及。
她也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只听后来他淡淡的说了一句:“我先去洗澡!”
后来她又躺下了,不知道过了多久,眼角竟然流出两行泪。
他洗完澡出来站在床前看着床上的三个人,然后走到儿女那边去把被子又给他们盖了盖。
那一刻,感觉着眼前忽然暗下去到没了一丝丝的光明,努力地隐忍着些什么,直到他起身,她的眼前又不再那么暗,她听到脚步声到了她的身后,她才敢哽咽。
这时候,她特别想要他那温暖的胸膛,但是……
他却只是给她盖了盖被子:“今晚这床上放不开我了,我去侧卧睡一晚!”
轻轻地在她耳边说着,然后转身离去。
终于,再也控制不住,在门被关上之后,再次有眼泪从眼角滑过。
那样的辛苦,只盼着他早点回来给她一个温暖的胸膛,可是,却左等右盼后等到他说这样的话。
曾经,床上再多的人都会被他抱走,只剩下他们俩。
可是今天晚上他却这样说。
于是,剩下的几个小时的黑夜里,她竟然睡不着。
几次都差点喘不过气,若不是看着旁边儿女睡的那么香,她差点就以为自己是什么都没有了。
而某人自己躺在一张床上,可想而知也睡不了多说。
翻来覆去的,他在等她来找他。
有次听到门外好像有动静,起身望去,却什么都没有。
然后在躺下,不过是多抽了几根烟。
一早傅妈妈跟阿姨就去带孩子,看到小醉已经在哄着格格玩忍不住感动:“我来吧,昨晚睡的……?”
傅妈妈刚想问她睡的好不好,看到她的黑眼圈一下子担心起来:“是不是弄着格格睡不踏实?”
小醉笑了笑,摇着头:“没事,可能是这几天太累,有些乏的睡不着。”
他打开门进了的时候就看到满屋子的人。
阿姨跟傅妈妈领着一个抱着一个出去了,屋子里又只剩下他们俩。
傅妈妈走的时候还埋怨的看了他一眼,他却只是低着头站在门口。
小醉却已经起床,看他那一副没睡醒的时候:“要不要再睡一觉?”
他一滞,漆黑的深眸看着她在穿鞋。
“我去跑步!”绕到橱子边去打开出门拿了运动外套从他身边走过去,走到门口才又转头:“你安心睡,待会儿回来叫你吃饭!”
他只是听着,没动。
心里却很着急。
她不是问他要不要睡一觉?
可是自己怎么又去跑步?
还以为有人陪睡,走过去躺在床上,无奈的沉吟,却感觉着枕头上有点湿漉漉的。
她哭了?
深邃的黑眸眯起,突然想到昨晚她那有所期盼的眼神,心荡了一下。
然后还怎么睡着?
当她跑到半山腰的时候他已经追上去。
因为这一带很少有人来跑步,所以当感觉到后面有脚步声,一转头,看到他穿着跟她一个颜色的运动服上来,她的心也是一颤,随后却又转头继续跑。
他也不看她,两人默默地跑上山,站在山顶那一刻,两人都忍不住双手抱腰吐气,望着山下的风景。
今天竟然还有一点点的雾霾,不过不严重。
他转头看她,她却没再看他了:“回去吧!”
那一刻他有种想要抓住她手的冲动,但是刚抬手她已经跑了。
忍不住气馁的叹息,却赶紧的跟了上去。
就算是活到三十岁也忍不住会跟个孩子似地偶尔的抽抽风,他其实能原谅自己。
但是看到她这么难过,他就真的自责了。
若即若离
把寂寞当做你
安慰自己
这就是爱情。
沉默不语
空气都变的窒息。
这赌注
我认输。
当她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似是也习以为常。
上午送孩子上学后直接开车去海悦,婉拒了他的好意。
当一晚之后,她便是这样了。
如果昨晚,哪怕是在晚一点,他回到房间抱她一下,她也不至于这么跟他僵持。
可是现在,她确实是没办法不难过,不孤傲。
她想,何醉就是这样子的吧,脾气臭的很,如果受不了的,可以走了。
但是他……
当带班秘书进她办公室的时候她似是已经习惯,却还是忍不住想起那丫头。
可是她的电话依旧打不通。
“对了,又有人来调查我吗?”何醉在秘书报告完工作要走的时候才突然想起来。
秘书想了想,摇了摇头:“没有了!”
小醉点点头:“你去忙吧!”
监狱
安怡手里举着一个小药瓶,里面是她亲生儿子给她的药,吃了就解脱了。
她这几天一直在想,自己到底做了多少孽,最后才落的如此下场。
亲生儿子要让她死,求她死,想起当天的情景:“我求求你了,别再折磨我们了,你死了,大家都解脱了,求你死吧!”
那个男孩,她当成心肝宝贝一样疼爱。
但是,就是那样的一个男孩,却要她去死。
张恩忍不住叹息:“别看了,难道你真的会吃?丢了吧!”
安怡笑:“他可是我的心头肉啊,他……怎么能这么对我?”几次哽咽,眼泪对她而言,简直就是一文不值,但是今天,还是忍不住落了眼泪。
张恩却冷冷的说:“谁让你作孽太多,在牢里还不安分,你那儿子啊,大概是老天爷派下来惩罚你的!”
安怡的脸彻底的变的阴霾,眼睛里更是起了杀意:“我作孽太多?我作孽也是被逼的,三十年前我也是一个心无杂念的大学生,我也有自己的理想,我也跟大多数女孩那样盼着简简单单的家庭,有两个懂事的孩子,可是……我却沦为了家里的一颗棋子,为了家族利益我嫁给了何醉的父亲,为了家族利益我生了何醉……”
“呵呵,你说的好像自己很委屈,可是何醉刚开始跟傅忻寒在一起,何醉的父亲也是反对的,何醉却坚持给傅忻寒生了孩子,还修成正果!”张恩诡异的笑着看向安怡:“虽然你们是母女,不过相比之下,我还是更喜欢何醉的类型!”
一个女人的坚强,最起码不会被人看不起。
一个女人的懦弱,就会让人看不起了,人要是自怜起来,那就真的可怜了。
“你喜欢何醉的类型?你可别忘了,要炸死她的不止是我!”安怡笑起来,觉得张恩的话根本是在开玩笑。
“我曾经是很想她死,但是我也一直知道,如果不是因为傅忻寒,我们俩其实是可以做很好的朋友的,在有些事情上我其实很欣赏她!”
张恩坦白,想起以前发生的那些事。
其实以她家里的势力,她爸爸前阵子还跟她说,已经过了风头浪尖,可以保她出来了,但是她总觉得不是时候。
或者自己是在为自己所做的事情赎罪,也或者是觉得自己该在这里彻底的清醒清醒吧。
做了错事就要受到惩罚,这个惩罚重吗?
她问过自己不止一百遍,结果却是一次比一次让她自己意外,也一次比一次释然。
是的,从憎恨不服气到后来的放下,抱歉,愧疚,她终于认清了。
或者是安怡的抱怨憎恨实在太可怕,所以把她吓醒了?
她不清楚,只是看到安怡已经不像个正常人,自己却渐渐地越来越感觉到清醒。
她曾经只以为自己看上的就要得到,但是后来她也懂的了,不属于自己的,真的不能抢。
就在监狱里的这些日子,受过的羞辱,挨过的打,全都是她成长的原因。
这天监狱里来了个大人物,当狱警把安怡叫出去的时候,安怡把药藏在了衣服里面的一个小口袋。
“是你儿子来看你死了没有?”张恩好奇的问了一句,坐在床沿看着外面,空空如也。
“不是,我有种直觉,不是小海,或许……”安怡不禁哽咽,昨晚做了那样一个梦。
难道真的要跟何明一样死在狱中吗?
难道最后还是落的如此下场?
安怡出去前深深地看了张恩一眼,张恩被那深深地一眼吓的从床上站了起来,但是安怡走了,她站在那里,突然也有种不祥的预感。
监狱内外明明好像是隔着黑与白,监狱是黑,外面是白。
黑夜跟白天明明应该是怎么都不能撞到一起的。
但是这一刻,她们的心里竟然都有那样的一种感觉,黑白撞在了一起。
偌大的牢房里各自颓废着,各自看笑话,却因为安怡少有的沉默而都提起了精神。
有个爱管闲事的女犯人坐在墙角冷冷的喝了一声:“喂,姓张的,那个老女人什么事?”
张恩转头,然后淡淡的说:“待会儿她回来你们问她不就知道了?”
然后大家都在等待着。
小醉也没再办公室呆着,困到不行。
大概是因为某人早上去陪她跑步,竟然到了十点多就昏昏欲睡,便去了8185休息。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王硕很不耐烦的不停的在摁门铃,她终于被吵醒。
当浑浑噩噩的去打开门,看到站在门口那焦躁的男人,她也是一怔:“什么事?”
随后呆呆的三个字,然后就想起他可能是为了小玉而来。
王硕没说话就进去了,然后自顾的走到客厅沙发里坐下,低着头烦躁的犹豫一阵后才说:“关于冬季活动的事情,我要跟你好好谈谈。”
小醉微微皱眉,想来:“猜错了呢?”
“我去洗把脸先!”既然要谈正事,当然要精神气十足。
他还是坐在沙发里犹豫不决,她还不等进洗手间就听到身后那急不可耐的:“她给你打电话了没有?”
她停住,然后失望的笑了笑。
终究是放不下啊。
“我先去洗把脸再说!”她还是那句话,他越是着急她反而不急了,大概是因为昨天让他去追小玉他却挂了她电话的原因,今天是报仇。
王硕听到那不紧不慢的一句,几乎要气死。
她的手机在卧室的床头适时的想起来,因为她开着门所以王硕才听到,看洗手间的门关着,想了想还是决定去看看,万一是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竟然真的扔下他独自去旅行,太他妈的可恶了。
“是何醉吗?”
当他接起电话,那边冷硬的声音。
“你是谁?”王硕不耐烦的,现在恨不得所有人都跟他一样不幸福,难道是个外面的遇?
但是很明显他想多了,小醉从洗手间出来看不到他的人便到卧室,看到他在接她的电话,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拿来!”
王硕乖乖给她,但是看着她的眼神却在悄悄地变化。
小醉没管那么多,只以为是他做贼心虚了。
“您的母亲过世了,请您来监狱一趟!”
她就那么木讷的站在那里。
那年的春天,她父亲死在监狱里。
今年的冬天,她母亲……死在监狱里。
突然眼前浮现出最后一次见面时两个人的歇斯底里。
不自禁的哽咽过后,视线模糊以后,她终于低了头,像是一个找不到重要物件的傻女孩,开始努力地寻找。
在卧室里转了好几圈才找到在沙发里的包包,王硕也没再问她小玉的事情,因为电话里他已经听到。
小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下楼的,不管职员怎么问候她,她好像都听不到了,低着的眸再也抬不起来。
为什么要哭?
不是早就盼着跟她脱离关系,不再受她的羞辱?
不是早就盼着耳根清净再也听不到她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