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就在慕容棘城的父子兄弟几人,在屋中商讨局面的同时,远在慕容部西边草原上的拓跋鲜卑,也发生着相似的一幕。
只不过,这一次拓跋大单于拓跋猗卢召集过来的,主要是自己的子侄。
“这么说,你们都觉得,此次幽州与代郡交战,幽州最后还是要胜的,但区别只是代郡的陈氏,还会不会存在。”
看着眼前几名英气勃发的青年,拓跋猗卢微微点头,心中欣慰,尤其是目光扫过最前面两人的时候。
那是他的儿子拓跋六修和侄子拓跋郁律。
注意到父亲目光,拓跋六修笑道:“我看代郡陈氏必亡无疑,虽宇文稍有挫折,但毕竟不伤根本,又有王昌、阮豹这样的大将,率领大军从南边攻伐,代郡就好像是一座房子,四处漏风,里面人数还有限,堵得住南边,就堵不住北边,重点关注了东边,就要疏忽西面,自是难以维系,败亡就在其中。”
他本是在洛阳等处游历,如今因中土有乱象,洛阳也生波澜,于是便顺势回返,一到族中,就处处揽权,挤压着其他兄弟的空间。
拓跋猗卢点点头,又看拓跋郁律,后者拱拱手,说道:“代郡准备也算充分,陈太守多有奇谋,又有诸多俊杰辅佐,更是早就料到了王浚再攻之事,否则焉能轻易将亲人、子弟迁徙过来,定有依仗,我曾观代郡内外之事,见城高墙厚,又有诸多庄园坞堡,那代郡武卒更是一绝,侄儿曾担心,这般武丁若是壮大,我拓跋唯有归顺一路,好在有王浚压制,但王浚虽是一时枭雄,却也不见得能灭代郡,最多重创!”
“所以你是觉得,代郡不会灭?那就值得进一步加强咱们两边的关系,也好让代郡日后,继续牵制王浚,”拓跋猗卢眉头一皱,“不过,我拓跋部而今被匈奴牵制,那刘曜北上招揽叛奴,更是不怀好意,无法支援……”
“何必要支援?”拓跋六修眉毛一挑,“代郡陈氏纵然躲得过这一次,也早晚要灭亡,幽州王氏方才是大势所趋,尤其是如今慕容崛起,对我拓跋亦有威胁,何不联王抗慕容?那王浚要的不过是北地霸权,慕容部所求的,却是鲜卑一统,与这两家相比,代郡陈氏不过小事,无需挂齿,若能以此人为投名状,得王浚之喜,未来慕容与幽州纠缠,我拓跋方大有可为!”
说着,他也来到拓跋猗卢的跟前,却看也不看拓跋郁律,只是道:“过去孩儿不在,否则断然不会容许将珍贵的汉家奴隶,送给那陈守一,他陈守一是什么东西?不过一代郡看门人,我拓跋部抗衡匈奴,比肩王浚,哪里需要交好这等人?他那代郡,吹着厉害,但只要给孩儿三千兵马,我派卫雄、姬澹他们出击,立刻就能扫平!”
拓跋郁律面色陡变,忍不住道:“莫非你要在这时候偷袭代郡?”
拓跋六修这才扫了拓跋郁律一眼,冷笑道:“怎么?你不是说代郡不会灭亡么?在我看来,代郡不灭,才是祸根,此处王浚不能署理,匈奴觊觎,万一有个闪失,那我拓跋腹背受敌!而今王浚前攻,若我引兵后刺,大事可成,得代郡而退之,交好王浚,顺便还能以此为条件,交换一二利益,又有了盟友,还可依托幽州,抵御刘乂、刘曜,岂不美哉?”
“不可如此,此乃与虎谋皮,自断臂膀!”拓跋郁律闻言急切起来,再看拓跋猗卢,见其人似有所动,不由劝诫道:“不说道义,只说实际,王浚,虎豹也,慕容,豺狼也,匈奴,猛虎也,今我拓跋前抗猛虎,而与豺狼虎豹谋皮,无异于自取其辱,那慕容部谋我拓跋祖业,王浚就能例外?这两方哪个获胜,皆为祸患,倒是代郡,其力不足以称霸,其地不能够图强,抗王浚而未必能胜,战匈奴而不可独留,这才是可为我拓跋所用之势,不可自断啊!”
这一番话,情真意切,也让拓跋猗卢动容,他抚须沉默,最后道:“当务之急,还是了解战况,至于其他,不如等情况明了一些再做决断……”见拓跋六修还要说话,便摆摆手,“匈奴攻得急,兵力捉襟见肘,暂时不易分兵,容后再议,今日就到此为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