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对待子女,大多都是同情弱势的一方,眼下齐徽退步了,隆裕帝又觉得他可怜。
再看看旁边的靖千江,他更加心软,说道:“张泰和年永龄都带下去处死,此事到此为止。太子与璟王受委屈了,起身罢,传朕的命令,一人赏玉如意一柄。至于魏王……”
隆裕帝顿了顿,冷冷说道:“你平日里的行事也太过跋扈,若非如此,也不至于令人攀诬误会,罚俸两年,自己也回去好好反思,什么才是你应该做的!”
听到他的话,齐徽和齐瞻心里都是一沉。
隆裕帝这么说,便是摆明了已经默认,所有的一切都是齐瞻所为,方才齐瞻辩解的那些话,他一个字也不信。
齐瞻心知如此一来,表面上看似事情过去了,但后患无穷。
自己韬光养晦多年,在父皇心中积累的印象尽数化为乌有,日后非得更加格外谨言慎行不可,因而气闷无比。
齐徽却是觉得,无论怎样,隆裕帝始终都是疼爱齐瞻的,连这样的事都可以轻轻放过。
不过,他不允许。
几个人各有心思,都没有再说什么,叩拜谢恩起身。
正当站起来之际,寂静的殿内忽然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齐瞻见靖千江和齐徽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不由低头一看,却赫然发现,他银白色的亲王袍服上面,竟然出现了道道红痕!
龙袍上绣有九爪金龙,普通的亲王袍服上的银龙却是四爪,而此刻,齐瞻衣服上的龙目之中,竟然流出了两道鲜血。
整个大殿中,包括嘉王在内,都没一个人再敢出声。
今天是皇上的寿辰,凶兆却一个接着一个,可想而知他的心情差到了什么地步。
齐瞻光顾着算计别人,却说什么也没想到,他的王服竟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也被人给做了手脚。
如果这件事是在此之前出现,凭着皇上对他的宠爱,说不定不会怪责,还要彻查齐瞻是被别人陷害,可是眼下他害人在先,见到这一幕,自然而然就让其他人先想到了“报应”二字。
齐瞻汗流浃背,连忙又撩袍猛地跪下,颤声道:“父皇,儿臣……”
“你这个不忠不孝的东西!”
隆裕帝看着他身上的血迹,又是恼怒又是厌烦,失去了最后一点耐心,方才憋了没说话的终于从齿缝间挤了出来。
“既然穿不好这身衣裳,朕看你也就别穿了,除去王服王冠,滚回去闭门思过,无诏不得入宫。”
隆裕帝喝道:“璟王,魏王手下的都骑卫由你暂领!”
靖千江忙道:“是!”
齐瞻这个“除去王服王冠”的惩罚,表面上看不过是换件衣服,实则就等于废除了他所有的职务实权,暂时禁足王府,惩罚已经不可谓不重了。
倒是靖千江化险为夷,隆裕帝大概是被曲长负的故事触动心肠,为了表示对他依旧信任,还将齐瞻的差事给了他。
齐瞻闭上眼睛,压抑住心里的不甘与怒火,一字字道:“儿臣,谢父皇恩典。”
一场纷乱的闹剧过去,几乎很多人都已经饿过了劲,宫宴却不可能像在自家那般,心情不好就可以散去。
于是齐瞻狼狈地被先行遣送回府,丝竹管弦之声又起,人人做出一副笑脸,尽情欢宴。
魏王妃也跟他一同离席,她心里十分幸灾乐祸,偏生还不能表现出来,只好假装羞愧无比地以袖掩面,在众人同情的目光下跟着齐瞻离开。
席上没有人再提起方才发生的事情,但气氛到底还是沉闷了许多。
好不容易煎熬到宴会结束之后,隆裕帝起身走出两步,又回头说道:“璟王,你陪朕走一走。”
他在这种心烦的时候还愿意找人陪同,那么必定是极为信任宠爱之人了,可见方才的事情丝毫没有影响到靖千江的地位。
靖千江起身随着隆裕帝走了,曲长负停步,却是看了一眼齐徽,冷冷当先而去。
齐徽知道他一定有话跟自己说,很快将身边围过来慰问的人都推掉,快步追了过去。
他的随侍开始不明白太子要做什么,气喘吁吁地跟在齐徽身后,几乎要小跑起来。
第59章 不隔枕函边
直到追上正要往宫外走的曲长负,齐徽才挡在他的面前,将曲长负拦住,低声道:“有瑕!”
曲长负把齐徽想抓他的手挥开,冷冷地道:“我没兴趣跟一个找死的人说话。但太子殿下,请你想死的话死远一点,不要连累到我!”
除了皇上,还没人敢这样同太子说过话,两人的随从侍卫都在旁边,见曲长负竟然如此嚣张,被吓得连脸色都变了,一个个噤若寒蝉。
小端和小伍同时上前一步,警惕地看着齐徽,以防他因为曲长负的冒犯而发怒。
齐徽的脸色却非常平和,说道:“你有什么不满的地方,我都能一一解释,先莫要动怒,多顾惜些身子。”
说罢之后,他转头吩咐:“你们都下去罢。”
旁边的侍卫们都觉得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连头也不敢抬,听了这话如蒙大赦,连忙都快步退下了。
曲长负也没再说什么,等到只剩他们两人了,他才道:“齐瞻的手都伸到你身边来了,你绝对不可能无所察觉。为何不早做反应,以致引起今日祸端!”
以曲长负的估计,齐徽多半不会预料到齐瞻这么阴险,竟然能把靖千江也给扯进来,不过对方策反了他的人,他不会不知道。
今天这件事当中,齐徽后来的示弱虽然得到了很好的效果,但他之前的表现简直就是直接闭上眼睛,等着挨齐瞻的打。
要不是靖千江出宫找到证据,以及曲长负后来的应答安抚了隆裕帝的心情,他现在哪还能站在这里。
这并不是齐徽的作风,他分明就是故意的,因而曲长负才会如此恼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