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节(2 / 2)

靖千江“嗯”了一声:“我知道。”

曲长负说:“但发泄情绪不一定要用纵欲的方式,我也不会?因为仅仅是想要纵情,就随随便便找个人在一块。”

靖千江猛一转头看着?他,见曲长负面带薄笑,坦然自若,一提袍摆迈过?门槛,先回房去了。

*

即使再怎样缠绵不舍,三日的期限还是转眼便到,靖千江自己求来的差事,也只能把一颗心?挂在京城,率大军出征。

靖千江离开之后,曲长负又在别院当中盘桓几日,这才回到了相府。

他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回来处理,又不耐烦见这里的人,因而故意选了晚些的时候回来。

但偏生倒霉,竟然还是能破天荒地遇到原本应该公务繁忙的曲萧在他院子前面的花园中盘桓。

曲长负身边簇拥着同他一起回府的侍从,小端正提着?一盏灯笼走在最前面,曲萧身后则只有一名小丫鬟跟着?,从路的另一边走过?来。

狭路相逢。

父子两人脚步都是一顿,片刻之后,曲长负抬了抬手,让到路边一侧。

他身后的人明明都是相府带出去的,但这时看见了曲长负的动作,这才冲着丞相行礼、让路。

自从上次刑部那件事情之后,父子两人便不曾说过?话,如今又是这种对峙一般的见面方式,更加显得剑拔弩张。

曲萧从曲长负让开的道路上走过去,走到曲长负身前的时候,他停住脚步,侧头道:“兰台。”

曲长负微微躬身:“父亲。”

曲萧道:“今日为父生辰,咱们府上办了宴席,本想等着?你,不过?你没回来。是忘记了么?”

曲长负心?平气和地说:“父亲的生辰,儿子不敢忘。只是儿子天生……性劣,不讨父亲喜欢,因而不愿在这样的日子惹您不快。”

他语气中没有任何讽刺之意,更像是一种单纯的迷惘和叹息,曲萧没有接曲长负的话,说道:“你陪爹走一走吧。”

曲长负道:“是。”

他便转过?方向,跟在曲萧身后。

小端不明就里,只是觉得父子两人的神情语气都有些古怪,犹豫了一下,也提着?灯笼跟在了后面。

曲长负却反手从他手中接过?灯笼,说道:“你们都下去罢。”

他们静静地在相府花园中走了一会?,曲萧道:“上次的事情,你是不是怨爹怀疑你了?还没消气吗?”

曲长负道:“我不是怨父亲怀疑我,我是怨父亲心?里清楚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却不分青红皂白,将所有的罪责推到我的身上。我也不是生气,我是……”

他一顿:“我是寒心?。”

曲萧霍然转头看他,曲长负淡淡回视,目光中无情无绪,再也不是曾经在曲萧面前的模样。

过?了片刻,曲萧才笑了笑,说道:“终于把话说开了,我还以为,你这个好儿子,要在我面前当上一辈子。”

曲长负道:“父亲,你知道我的身体状况,你说我的一辈子又能有多长呢?我累了,不想再演下去了。正如你并不喜欢我,那么父子之间的装腔作势,就都免了罢。”

他缓缓地将灯笼放在了两人中间的地面上。

“把火焰捧在手心?中的时候,能够感受到温暖,也想要好好珍惜。但是一旦离开久了,余温总有散尽的一天。如果我们之间的缘分能够终止在这体面的一刻,那么,或许还是一件幸运的事呢。”

曲长负走后,曲萧一个人站在那灯笼之前许久,里面晃动的火苗映亮了他晦暗不明的面色。

他想起在曲长负两三岁的时候,自己的官职还低,俸禄也不高,宋家陪嫁给的宅子他不愿意住,一家三口便只带着?三两名下人,住在一个小院子里。

元宵节的晚上,他抱着儿子给他扎灯笼玩,妻子在旁边笨手笨脚地学着?做针线。

那个时候他心?里充满了愧疚感动,还跟宋琬说,再过?得两年,自己必定想办法为她挣一份诰命回来,再换上一间大屋子,多雇些下人来伺候。

他那样眷恋这个家,深切地爱着自己的妻儿。

所谓功名利禄,说到底,不也全都是为了家人而争取的吗?

但后来,知道曲长负不是自己的亲子之后,曾经的真心?便仿佛都变成了一场笑话。

不像曲长负说的那样,他不招人喜欢,而是恰恰是因为曲萧曾经太爱这孩子,下的心?血太多,结果有朝一日,发现他竟成为了自己耻辱的见证,他才会?如此的痛心?而愤怒。

他曾无数次想要让对方在自己面前彻底消失,却又因为不断地犹豫不忍,而导致行为反复。

要不是犹豫不决,也不至于让曲长负察觉到他的憎恶,以致于酿成今日祸患。

——曲萧很清楚,要是能一直用温情来锁住他,这孩子再怎样也是不会?与自己为敌的。

但如今……

曲长负的态度也与以往大相径庭,难道是他知道了什么?

曲萧心中立刻警觉,因为这么多年来,他本来就一直在提防着曲长负。

他道:“来人。”

不多时,有人匆匆跑过?来,捡起了地上的灯笼:“老?爷。”

曲萧道:“你去查一查,大少爷这些天在别院里,都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

另一头,曲长负未提灯的身影没入了黑暗之中,小端等人还在原地等他,他也一面走一面低声吩咐道:“老?爷最近若是有何动向,及时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