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菲也不多纠缠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并无心和朱朱讨论怀孕、生孩子的问题,笑着换了个话题:“明喻最近在忙什么?还经常出差吗?”
“对,他一直跑来跑去的,还是在忙他的业务,明后天又要出差去滇南。”朱朱眼神更不自然了,虽然她更不愿提及李明喻的工作,可谭菲提了,她不可能不接话。以至于一场普通的对话到最后演变成了谭菲问什么,朱朱就回答什么,跟在接受审讯似的。
谭菲却特别轻松愉快:“咱们两家的孩子也算有缘分,相差也不过十天吧。让明喻别太着急挣钱了,也是时候慢下来,好好享受一下当爸爸的快乐。他出差去滇南,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去产检吧?产检还是要有孩子爸爸在场的好。”
朱朱忙解释:“不是,他说我产检那天,他会回来的。也就出去忙几天,我都习惯了。”
谭菲点了点头,不再继续追问,很轻松地笑:“他能回来就好。夫妻之间互相理解吧,要是真回不来也别怪明喻,我们家陆医生不也是忙来忙去吗,有他没他都差不多,女人还是要自己保重自己。你要是有什么困难再和我说。”
谭菲说第一句话时,朱朱莫名地打了一个寒颤,等她再去观察谭菲的脸色时,却什么都看不到了——谭菲自始至终都是关切的态度,她柔弱、温和,甚至身有残疾,完全不具备任何杀伤力。
朱朱带着一种自己也形容不出的心情和脸色笑了:“谢谢嫂子的关心,我和李明喻能有今天,都亏了有嫂子帮忙。”
“哪里的话,都是朋友,互相帮助,应该的。那就这样吧,等李明喻回来,我们再聚聚,到时候再聊。”谭菲不多言,说完这些就离开了。
朱朱目送她的背影远去,那个坐在轮椅上的身影明明孱弱娇小,可她却让朱朱没法正常呼吸,尤其是对上谭菲那双平静的眼睛,朱朱只觉得心虚。
讽刺的是,今天,在锦城、在仁信医院,最让朱朱心虚的却并不是谭菲,而是——陆放。
……
陆放所在的病房里,只有陆翊一个人陪着。
护士打开门把谭菲送进来时,还特地叫了陆翊一声:“陆医生,菲姐来了。那我先出去了。”
一气呵成,没有耽误任何时间,把谭菲送到了陆翊两兄弟面前。
只是能说能动的是陆翊,闭目躺着的是陆放。
谭菲轻笑了一声,语气很淡:“陆医生,我一个人做完了产检,你从去海城出差,到带着陆放回锦城,所有好的坏的都没跟我交代过,你眼里还有我这个陆太太吗?”
陆翊从床边站了起来,皱眉道:“要说话出去说,别打扰陆放休息。”
谭菲脸上有显而易见的不屑:“出去说?去哪儿说?去医院广播站好不好?年轻有为的陆医生工作认真负责,对弟弟爱护有加,却对自己的妻子孩子不闻不问,结婚几个月以来,回家的次数两只手都数得过来,就算是心不甘情不愿,能不能演戏演得稍微像一点?至少关心一下怀了你的孩子、刚做完了产检的妻子身体状况如何吧?”
陆翊看着她,他的脸上有太深的疲惫,显然一夜没睡直到现在。他并不说话,像个沉默的哑巴。
谭菲嗤笑了一声:“无趣。说你两句就这副德性,吵架永远吵不起来。小七从前说得没错,她家陆岁岁从来不喜欢吵架,她说可喜欢脾气特别好的陆岁岁了。原来,也不过如此。”
陆翊的眼神里终于有了别的东西,像是沉寂都被打破,他张口,还是克制:“别再提她。”
谭菲显然乐于看到陆翊的波动,她盯着陆翊不肯放,逼问道:“不提她,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说的?你应该也看到小七发的微博了吧?她说从来没愧对前任,一别两宽,各生欢喜,陆翊,采访一下,你觉得小七愧对你吗?”
陆翊的唇抿得很紧,手已经不自觉紧握成拳,谭菲不等他开口,祭出了最后的杀招:“听听看,小七是怎么说的,她是怎么理直气壮地推卸掉所有责任的,陆翊,你听听看。”
“……我不知道陆放的病情有那么严重,就算他病情真的加重,不得不直升机转院,我就得为此事负责吗?我必须负责前男友的一生、我六姐夫的一生,还是我六姐夫弟弟的一生?我谈恋爱、结婚、秀恩爱,还必须经过你们的允许了……你对我老公吼什么,有本事去吼你老公!为什么他弟弟生病、转院,那么大的事情,他不告诉他老婆、不告诉家里人!他想干什么!你和陆翊的事,别赖到我头上!我管不着!”
一字一句,是谭璇的声音,从电波里传来,还是那样熟悉,陆翊听着听着,一动未动,似乎已经死了。
“小七骂得真好,我也是听她的话,特地来问问我老公,为什么那么大的事都不和家里说一声。真当除了我,会有人愿意负责你和你弟弟的一生?陆翊,你会不会太过于天真了?前任就是前任,小七分得清清楚楚,她现在护着她老公跟护着什么似的,你以为你算老几?”谭菲冷笑了一声,难得真情流露,把冷笑挂在脸上。
陆翊扶着椅子坐了下去,他的确已经死了。
“咳咳……”
空寂的病房里,忽然响起一阵剧烈的咳嗽,病床上躺着的陆放忽然抓起一旁床头柜上的水杯,用力朝谭菲的方向砸过去,他几乎是哭着吼出来:“滚!你滚出去!滚出去!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