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迎亲时, 国公爷同梅老太太是在钱府新宅,可乘马车过来, 便比钱誉和白苏墨要快, 眼下, 已然在堂中入座。
等钱誉牵了白苏墨自厅外入内, 厅中众人便纷纷安静下来,目光都投来此处。
没有外人,厅中便都笑颜相望。
恰好,司仪朝靳老将军道:“老爷子,吉时到了。”
靳老爷子便也朝国公爷问道,“吉时到了,孩子们拜堂吧?”
按照习俗,新娘子娘家这边的礼仪在迎亲之后便结束了,国公爷同梅老太太今日在钱府旧宅,本是年关相聚,也恰好缝上了这个时候。
在钱家,自然应当钱家做主。
国公爷朝靳老爷子做相请姿势。
厅中有国公爷和梅老太太在,靳老爷子算是钱家这一方最大的家长,靳老爷子便朝司仪道:“开始吧。”
自方才入府起,苑中的乐声和鞭炮声便未断过。
“吉时到,新郎新娘拜堂。”司仪这一句话落,阖府上下的乐声和鞭炮声却都停了。
白苏墨只觉周遭忽然安静,似是所有的目光都应是齐刷刷投向她和钱誉,厅中便静得连掉落一根绣花针都能听到似的。
白苏墨深吸一口气,便觉钱誉牵着的那根喜绸动了动。
她会意跟上脚步。
心底砰砰声作伴,跟着钱誉牵着的喜绸走到厅中。
一低头,将好见到脚上那对绣了鸳鸯戏水图案的嫁鞋,只是稍稍如此出神,便听司仪高声道:“一拜天地!”
白苏墨微楞。
好在喜娘机警,搀了她转身。
喜娘自是有经验的,也处理得当,旁人却是看不出端倪。
白苏墨能听到钱誉衣衫窸窣的声音,就也跟着一道屈身。
“二拜高堂!”
喜娘又搀了她转向身后。
靳老爷子虽是算钱家这边的大家长,但毕竟是钱家娶媳妇的大事,主位上落座的是钱父和钱母,靳老爷子和国公爷,梅老太太在左右两边的侧位对坐。
靳老爷子一侧坐得是谢老爷子。
其余诸如谢楠,苏晋元,钱文和钱铭则是站在家中长辈身后。
最欢喜的似是童童,谢楠一直抱着,他咯咯笑得合不拢嘴,看着白苏墨同钱誉一道朝钱父钱母躬身拜了去。
钱父钱母脸上带着笑意,便是钱誉同白苏墨起身,也一直忍不住含笑点头。
“夫妻对拜。”
这一拜之后,便是礼成,她同钱誉便是夫妻了,压抑不住的心跳声中,白苏墨只得咬了咬下唇。趁这间隙,喜娘又扶了她近前一步。
白苏墨能感受到对面熟悉的温和润泽,昨夜陪她入寐,今晨背她跨过火盆。
她躬身低头,一瞬间,脑海中忽得记起初见他时,他收了伞,在大雄宝殿外,轻轻拂拭身上的雨水和尘埃,她那时还听不见,唯有他眸间的清澈和举手投足里的沉稳,淡然,清晰的映入脑海,在此刻,如浮光掠影一般,在脑海中铺开一幅幅熟悉的画卷。
紫薇园他带她跃入湖中,她头一次听见他心中的声音,也是她听到的第一个声音;星辰柔光里,她踮起脚尖轻轻吻上他的嘴角,复又给他被马蜂蜇伤之处轻柔擦拭药膏;他写在扉页的那四个子,“纸短情长”,她藏在枕头下他手中的檀香木佛珠串;他同她在骄城一连跑过五六个街巷,她狠狠咬他;在莲心池中,他同她并肩看过湖心壁,夜间垂钓,白日登山,她扭到脚,他背她下山……
这一幕幕,仿佛从未刻意记起过,却在这一刻通通浮上心间。
细数不清,却似水到渠成。
正好应了司仪口中那一句“礼成!”
拜堂之礼,礼成则是夫妻了。
厅中,是长辈们的交谈声,童童,以及应是钱文和钱铭的欢呼声和笑声。
白苏墨有些恍然。
手中的红绸微微动了动,此时,才听司仪高声道:“新郎新娘入洞房。”
“洞房了洞房了。”钱铭声音中带着欢喜。
童童也跟着道:“洞房洞房!”
红盖头下,白苏墨兀得羞红了脸。
许是童言无忌,又将好应景,厅中众人都纷纷笑了起来。
成亲时,热闹又热闹的好处。
可没有外人,也有没有外人的好处。
这场婚事,忽得让人觉得亲切,和睦,又简单温馨。
仿佛家人聚会一般,在孩子们的笑声中,将一对新人送入了洞房去。
今日又本是年关,便也分不清是这年关让婚事多了几分温情,还是婚事让年关显得尤为喜庆……
新人送入洞房,钱父起身,朝靳老爷子,国公爷,梅老太太和谢老爷子拱手道:“礼成了,入席吧。”
大年三十,往往重头戏在年夜饭上。
却由得儿女亲事,这顿晌午饭便成了婚事的正宴,这正宴,就又多了几分家宴的随和和亲近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