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受了重伤,腰间还在淌血。
他竟全然不知。
茶茶木几人都以为他是伤得重的缘故,他也一路都没有怎么说话。
脑海中,全是方才那枚玛瑙镯子和手指……
托木善额间青筋冒起。
除非他亲手杀了白苏墨,霍宁才会放过他的家人。
……
等到连镇,托木善只能破釜沉舟。
茶茶木带了陆赐敏去驿站送信,他得了最好时机。
白苏墨端来早前煎好的药,他却在袖间藏了匕首。
只是在听白苏墨说起,她早前给爷爷煎过药,勉强比茶茶木会些,但不一定火候掌握得好,让他先喝了药,再继续卧床。
匕首就在袖间,他忽得想起白苏墨从一开始便待他友善。
她与陆赐敏的关切,一切种种都让他想起了阿娘。
阿娘说,一个真正的巴尔人,手中的刀不能砍向妇孺和善良的人。
他心中愧疚:“白苏墨,等日后若是安稳了,一定要邀请你和赐敏去草原上看我家养的羊。我阿娘和阿兄,阿弟都热情好客,到时候请你们喝羊奶酒。”
他知晓,许是永远没有这个时候了。
但他亦知晓,此时的白苏墨已拿他当做了朋友。
若是没有霍宁,许是有一天,他们真的会在一起宰羊,喝羊奶酒。
他该如何下手?
他下不了手。
托木善心中殊死挣扎,藏在袖间的匕首将手刺破,他看着白苏墨仍在细心叮嘱,他眼眶已红。
最后,他目送白苏墨离开。
其实白苏墨后面说了什么,他全然没有听进去。
他没有杀白苏墨。
等茶茶木大人折回,他失去了最好的机会。
……
茶茶木大人折回,带来了霍宁的人追到了连镇的消息。
茶茶木大人忽然说要走水路去银州。
来苍月之前,他们便看过地图。
连镇到银州怕是要五日水路,而且,银州地界很大,他也不知茶茶木大人要去银州的何处。只是若是真上了商船,走水路去了银州,霍宁手下的人根本想不到,也寻不到。
前有鲁村一事,又有失联五日,他不知霍宁会不会拿他的家人开刀。
马车上一路,托木善心中惶恐。
白苏墨与陆赐敏说着话,他悄无声息在马车尾端,沿途留下标记,一直到商船上。
霍宁的人认得出来他的标记,也果真一路追到了码头。
只要霍宁的人上船,他们无从藏身。
他安静趴在小榻上,听白苏墨和茶茶木一面在窗口紧张得打量着船外,一面低声说话。但他们哪里能想到,就是因为他留下的记号,霍宁的人才笃定他们在商船上,如论如何都要硬闯。
他趴在小榻上,心中好似被两种情绪左右着。
一种在等着霍宁的人上船,这样阿娘和阿兄妹妹便安慰了。
一种在祈祷霍宁的人不要商船,白苏墨和陆赐敏尚能平安,茶茶木大人也不会与他反目……
他不知为何霍宁的人没有上商船,起锚的时,他心中却如释重负。
商船上的几日,他虽一直晕晕沉沉,不时晕船呕吐,但心中藏了事情,便也不觉如早前在船上那种煎熬。
商船上的几日,不会有霍宁的人,也不会收到霍宁手下的威胁。
这几日,尽是这一路少有的平和。
茶茶木大人给白苏墨和陆赐敏起了巴尔名字,“和希”,“沙云嘎”,也告诉了白苏墨与陆赐敏,托木善在巴尔话的意思是“能歌善舞”,茶茶木的意思是“永远的朋友”……
白苏墨和陆赐敏跟着学念了一路。
船舱中都是笑声。
托木善想,若无苍月同巴尔之间的矛盾,若无霍宁抓了他的家人,兴许,他们真能成为永远的朋友。
那该多好。
……
等下了商船,才知到了银州的广城。
广城繁华,茶茶木大人应当料得霍宁手下未必能猜到他们往广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