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明明还未转暖, 有人的脸颊却已然发烫。
窗子浅浅地开了一条缝,似有一抹风想要借机溜进来。
可风都还什么都没做,便有什么缓缓地落下,在安静的空间内清晰可闻。
如茶壶、瓷瓶一般的容器里的东西若是满得已经超过了能承受的范围, 便会溢出来。
而容器本身却无能为力, 只能任凭其无助地坠下, 什么也做不了。
这道理谁都懂, 包括柳离。
她试探般摸向被她坐着的东西, 平滑的触感瞬间让她明白了,这是桌子。
瞬间连宁子笙的名字都叫不出口, 只能羞窘地捂住了耳朵,装作什么也没听见,欲盖弥彰。
屋外的女官思忖片刻, 道:“郡主恐怕是离开之前打翻了茶水?她既不在,我便将这信从门缝塞进去好了。”
终于, 离开的脚步声总算传进了屋里。
柳离刚松了口气,便听到宁子笙在耳畔的一声低笑:
“茶水,嗯?”
她不说还好,一旦刻意地将这两个字重复, 事态就变得更加不可控制了。
宁子笙能从柳离茫然的双眸中看出,她已经完全落入了自己的圈套。
就像是和落在肩头的蝴蝶尽情嬉戏, 若倏然伸手去触摸它翅膀, 便会把她吓走;若不紧不慢地温水煮青蛙, 它才会主动再次飞过来, 而后愿者上钩。
一切都结束过后, 柳离死死地咬住了嘴唇, 好不容易没哭出来, 却被宁子笙一只手轻轻捏住脸颊:“别咬伤自己。”
她在宁子笙身上蹭了蹭脑袋,闷闷地“嗯”了一声。
视力还未恢复,所以即便有了大概的认知,也想象不出来这一幕究竟是什么模样。
唯有小九看得真切。
少女坐在平滑的红木桌上,必须要牢牢抓住宁子笙的手才能获得安全感。往日的嘴硬全都消失不见,只会轻轻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乖巧得像只被顺了毛的猫。
“你看。”宁子笙握着她的手去感受沾了东西的地方,“你闯的祸。”
看仍是看不到的,只不过手指乍然一接触到,柳离便如同惊弓之鸟一般抽回了手,动也不敢动,只可怜巴巴地抓着宁子笙的袖子:“你收拾收拾。”
“我只有一条手帕,不够。”
“你骗人。”
说话之余,给了柳离一些喘息的空隙,她便恢复了点力气使唤宁子笙,态度又强硬了起来,“给本郡主搞快点。”
……呵,女人,一完事就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宁子笙仔仔细细地擦着,忽然委委屈屈地说了句:“你凶我。”
“……”
“刚才伏低做小,完后翻脸不认人。”
“……”柳离很想反驳,但不知如何辩解,自己好像确实是这样的,于是理直气壮地轻轻踢了宁子笙一下,“哪来那么多话,擦完了么。”
“给你善后还要被凶,郡主真是难伺候。”
宁子笙又换了新的帕子,缓缓擦了个干净。
嘤,小九变了,以前不会说她难伺候的,qaq。
这次委屈的换成了柳离,果断出言反击:“那你给我次机会,换你……的话,我当然也伺候你。”
她的手忽地也被丝帕包裹住,而后,被另一人的指尖轻轻抚过,柔柔地蹭着皮肤,勾勒出她手指的形状,摩挲她的手背和掌心。
“你?你行么?”
柳离:???
宁子笙去门边取了信,又轻巧将人抱了:“你先在里间等一会儿,我去叫热水。”
司天台的人为柳离在门口栓了个连通上层的铃铛,想沐浴时便摇动它,再留着外间的门,便会有人烧好热水,用滚着木轮的大桶送过来。
待遇肯定是没有自家殿里的汤池好,但也算还可以了。
一番沐浴过后,两人滚到了床上。
这次系统更新的时间异常漫长,已经习惯了视线中一片黑暗的柳离抓着信封:“给本郡主念念,念完咱就睡觉了。”
就着烛光,宁子笙展信以阅。
“郡主亲启,今日……”
话音蹲在了这里,小九殿下倏地敛了眉,一目十行地扫完,随即紧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继续念啊。”这些柳离全都看不到,只是打了个滚,戳戳宁子笙,“谁写的?”
“娇儿。”
宁子笙在自己都没发觉的时候,已然将信纸揉得皱皱的:“她说……”
鬼使神差间,她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别告诉柳离,就当这封信从来没有出现过,而宁子露也从来没有去过那里。娇儿和侍卫的口都很好封上,柳离完全可以不知道这件事。
她想说谎,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
宁子笙心里从来都是不把良知这东西当回事的,宫中尔虞我诈,谁又能坦诚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