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吕心里蓦然如被刺了一针。
罗歙回目再看了一眼昏沉不醒的女鬼王,随即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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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袤无垠的欲藤花幻境在裴焱和孤尘仙君面前轰然崩塌。
两人随即赶到了伊吕和鬼王布阵所在的城南。便见一方血涂阵式中伊吕怀抱鬼王跪坐于阵中,正细心谨慎地为其包扎身上伤口。
裴焱:“发生了何事?!”
白衣仙人已然察觉到四周永生难忘的那股魔息。“她来过。”
伊吕回看一妖一仙,目光极沉地点了头:“她应是觉察到了我欲布阵斩断她对城内女子的掌控,所以现身阻止。”
裴焱不由得凝目在伤重不醒的鬼王身上:“以鬼王陛下的实力,极少有人能伤得了她。那个欲魔心……”
“她变得强胜数倍……旋歌几与她战成平手,但……”寒目而凝,伊吕又道:“数次惊险之际,旋歌都会莫明偏差,至后目中极为警惕……便似除却欲魔心之外,还有另一人在助那女魔。”伊吕凛目极肃道:“此人应比之现下的欲魔心更强。”
裴焱和身畔仙人对视了一眼。
六界内实力强胜鬼域之主者,并不多。
伊吕心下寒沉:那魔子说得对,若不因护我,旋歌不至于此。可自己是不死之身,她……
移目看着怀中女鬼王,避阳纱下坚毅平静的眉目一如当年,他似又见了数千年前与自己一统东灵、奋不顾身的初帝。
那时“他”常言若失自己,大事难成。如今大事已成,逝去千年,她却仍如当年那般惯于将自己护在身后,敬之重之护之,似成习惯。
孤尘仙君眸光冷凝,转目看向了皇城以西:“那女魔残留之息飘向于西。”
裴焱听之便愣:“我们刚刚碰到的那个欲藤花幻境,最后残留的妖气不也是往西面飘了?”
难道……
二人思一瞬,随即便欲往城西追去。
“等等。”伊吕忽然抬头叫住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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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暗僻静的皇宫一角。
从外看,青石杂草掩径,宫墙斑驳而殿檐老旧,整座寝殿残破不堪,枯朽千年。
一袭黛墨长衣之魔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宫殿内。
能见轻纱如雪,珠帘拂荡,妆台、灯柱、锦案、床榻,皆陈旧古朴,但分毫未损且一尘不染。
便似其内还住着一位每日勤妆梳洗、语笑嫣然的公主。
罗歙站在垂静的珠帘后看着内殿里倚靠在榻沿锦柱上的那道身影。
他果真在此。
“你来做什么。”幽冷的语气中透出不悦,便似独属之地被人闯入的沉冷不善。
罗歙掩于袖中的双手握了握,语声低抑:“父君欲与鬼域为敌?”
幽静无光的宫殿里只有白纱拂动的轻响,森冷昏暝。
垂帘后的人影微微仰首,语气漠寒:“魔元不稳,邪毒未清。你把鬼域主人所中欲魔心之毒引到自己身上了。”
罗歙十指握得更紧,声音转沉:“父君可未曾说过要把鬼域卷入进来。”
“你这是在指责本君?”
“儿臣不敢。”
罗彥笑了一声:“是鬼域还是鬼域之主?”
珠帘外所立之魔目光深垂,看着内殿地上平整冰冷的青石未再说话。
昏暗空冷、寂静千年的歙人殿内又无声响,唯有轻纱垂帘无风自曳,微微拂荡。
“我还是寻不到你娘的魂魄。”语声空冷压抑,透着沉沉的寒意。“而当年本君只为魔界二皇子时,鬼域之主百般阻挠我入鬼域寻她……直到后来我做了魔君,才能进鬼域去寻觅她的魂魄。”
“她醒来不过五百年!三千年前的鬼域之主不是她。”
“本君自然知晓。”罗彥嘴角含笑,语声却是森冷:“但歙容的魂魄根本不在鬼域,所以鬼域于我无用了。”
“父君若动鬼域,无疑加一劲敌,万无必要。”
“我曾告诉自己,三千年内若不得与她重逢,便与害了她的所有人共亡……如今还有两日,就是你娘的祭日。”垂帘后的身影冷冷向他看来:“时隔三千年的最后一个祭日……你觉得本君还会在乎鬼域与我为敌么?”
立身之魔气息微微起伏:“凡人身死魂在,父君不继续找了么?”
“很有可能……”语声忽哑,无人看见倚身榻上的那道身影慢慢转目看向了床榻内侧,刹那间红了眼眶:“南武皇室的血咒……对魂魄亦能束缚……当年她死时……魂魄也替那厮承受了妖兽噬魂之伤……”
罗歙目中一震。
如果是这样,就代表歙人公主早已……不存于世。
“父君!”立身之魔低下头对着垂帘后的身影跪了下来。
“你还是想求我不要动鬼域。”罗彥自嘲地笑了一声,语声冰冷:“你还未出生时曾被我移入她尸身内数月,却终归不是她的孩子。”
记忆深处的混沌不明中,始终有彻骨的冰冷包裹着他纤幼的身体,后来先天魔元将将耗尽,他才得以活着出生。
罗歙并不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谁,甫一出生,他就被罗彥告知:你娘是南武歙人公主。
后来他才知道,那是人界已死两千余年的一位公主。
——根本不可能是他的生母。
“欲魔心要本君助她所杀的是那个拥有不死之身的凡人。”魔君罗彥平静望向所倚床榻的内榻,空冷而不带情绪道:“这是她得知是你透露出她所在后,额外向本君提出的要求。”
“至于鬼域之主,是为护那人而与我等相抗,也是为护那人而代他受了重伤。”
罗歙眸中沉抑,语声压抑而冷:“伊吕是不死之身,根本杀不死。”
“是么?”罗彥讥讽地笑了一声,垂目同时语声转幽:“可在本君眼里,世间只有不想杀死的人,没有杀不死的人。”言罢,突然抛出一物到了罗歙面前。
罗歙见之,周身一震!
“欲魔心诉与本君,鬼域主人手中的人皇战戟可杀伊吕。但本君夺来,又怎可能直接予她。”
罗歙将人皇战戟接在手中,几分不可置信地看着它,满目皆是惊瞠震色。
“有了它,你是不是就能杀死那个不死凡人了?”
眸中震色渐渐转为兴奋,罗歙握着人皇战戟的手蓦然收紧,眸光瞬间幽鸷。“……是!”
珠帘拂荡间,倚于榻上之魔回目过来看了罗歙,平声与他:“但鬼域之主显然对那凡人看得极重,你杀了他,势必与她为敌。”
罗歙目中又复邪肆,闻言冷笑了一声:“我又不蠢,怎会让她知晓是我杀的?”
透过殿内重重垂纱,罗彥深看了他一眼。
“欲魔心要杀的人我去杀,父君能否答应儿臣不会再助此魔伤及鬼主。”
罗彥蓦然露了一点微笑,应道:“好。”
罗歙抬头来再看一眼罗彥,下瞬黛墨色身影即消失在了此座宫殿内。
“有些事,一旦做了,无可挽回。”罗彥复又倚身于榻沿锦柱上,转目看向床榻内侧。“容容你说,生离和死别,哪个更为残忍?”
他所望的床榻内侧,一张冰冷无温、毫无血气的苍白脸庞静静地躺在那儿,双目紧闭,口含幽珠。
罗彥伸出一手欲抚她,又收回。“我太脏了,已不配碰你。你嫌不嫌我呢?”
久久又道:“这枚寒灵珠能保你残留于身的最后一点灵识三千年不灭……但三千年将逝,我亦未能寻到你的魂魄。”目中温柔也寂,他喃喃道:“再过两日,灵识无归,你留予我的最后这点念想也将散尽,身随灵去,化为齑粉……你我再无牵绊,亦再无可能。”
蓦然仰首浅笑了一记,他轻轻道:“也罢,也好。能做的,我都已做了,你却还是不回,我亦难以为继……”
语声渐空渐冷,慢慢变得虚无。他道:“容容,我早已累了,想要与你一道。”
待让南武为你陪葬,你我从此都可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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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死,人家转世了,你们还有机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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