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衣到了樊楼跟前,自有那小厮领着她去寻柴祐琛。
说起来她并非是头一回来了,上一辈子的时候,官家偶尔烦心了,也会偷溜出宫,领着她来樊楼吃喝,多半时候,柴祐琛也是在的,官家喜欢吃鱼,却又不会吐刺,每每点了一桌子,让她去刺,简直是烦不胜烦。
谢景衣想着,嘴角带笑,突然感觉头部一疼,往后一仰,便坐在了地上,再一抬头,便愣在了原地。
他穿着一件月白色的长衫,上面用浅浅的蓝色,绣着兰草花儿。
他有一双像是带着星辰一般的眼睛,不管谁看了,都像是整个人被包容在了水里,透心的温柔。
谢景衣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语来描述眼前的这个人,这一瞬间,甚至连过往之事,她都没有空想起来。
裴少都伸出手来,眼睛弯了弯,“抱歉,不小心撞到了你,你没事吧!”
谢景衣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手还没有伸出来,就被人提了起来,“我都等了好久了,你这个人真是的,一日不迟到便不舒服是不是。撞了人还不起来,地上是有金子捡?”
谢景衣觉得,一个装着裴少都的藏宝箱,狠狠的被人关上了,之前的什么星光,金光的,陡然消失不见了。
她小白眼一翻,“坐你家地板了?还是捡你家金子了?”
第99章 外人内人
谢景衣说着,拍了拍衣衫上的灰尘,对着裴少都恭敬的拱了拱手,“应该是我说抱歉才对,方才出神,没有看前路,不慎撞到了公子。”
“咳咳咳……”裴少都一听到这声响,忙抬手替身旁的女子戴上了兜帽,“怎地又咳了,我说天冷不出门,你偏生不听。”
谢景衣这才发现,在裴少都身边,站着一个穿着浅绿色长裙的女子,她看上去脸色十分的苍白,嘴唇一点儿血色都没有,只不过眉眼之间,亦是温柔之色。
这应该就是早逝的裴夫人吧。
谢景衣微微蹙了蹙眉,裴夫人容姿卓绝,若论容貌不如谢景音,但也是少见的美人了。可她总觉得,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若说哪里不一样,那又说不上来。
毕竟,她关于裴夫人的记忆,全都是从裴少都那些未完成的画里,幻想出来的。
裴夫人拿帕子擦了擦嘴,“无妨,家里太过清静,我就是想来樊楼,听听热闹。这位想必就是柴二郎提起过的那位吧?”
柴祐琛哼了一声,“正是谢三,见笑了。”
谢景衣脑子一嗡,瞪了柴祐琛一眼。
啥玩意,他竟然在裴少都同裴夫人跟前,提到过她?说了她什么?
不用想,柴祐琛也不可能说她什么好话,八成是把她损得体无完肤!
简直,太贱了!
“这位是?”谢景衣抬手,悄悄的掐了柴祐琛一把。
柴祐琛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传闻宫中嬷嬷,掐人不留痕迹,却疼得你心肝肺都觉得扎得慌,他原本以为乃是宫中怪谈,哪里有这种本事!
今日谢景衣可算让他见识了!
柴祐琛一想,怒气更盛,“既然嫂夫人身子不适,裴兄不如还是先回去罢!改日再叙。哦,谢三,这是裴大公子,乃是京城鼎鼎有名的大画师,这位是裴夫人。”
他说话太急,惹得裴少都诧异的看了过来。
谢景衣心中骂了柴祐琛几句,脸上却是不显,恭恭敬敬的对着裴少都同裴夫人再次行了礼,并不多言。
裴少都回了礼,温柔的笑了笑,“待内子好一些了,下帖子请你们来府上看花,她种得一手好兰花。”
裴夫人把头往裴少都的身上靠了靠,轻轻的嗯了一声。
谢景衣一直看到他们下了楼,方才收回了视线,当真是一对神仙眷侣,只可惜,裴夫人怕是活不过这个年节了。
“走了,再看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谢景衣听了柴祐琛的话语,回过头去,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你今日吃了炮仗?还是回家被你阿娘骂了,莫名其妙的。那日你不辞而别,昨日又临时叫柴贵送信,冒冒失失的,我没有骂你就不错了,你倒是先生气了。”
柴祐琛脸色缓和了几分,抬脚进了雅室。
那雅室的门一关,谢景衣便一瘸一拐的奔到了椅子上,“我的天,刚才摔得可疼死我了!”
柴祐琛损人的话到了嘴边,忙跟了过去,“怎么回事?莫不是摔到骨头了?你若是多吃一些,身上肉多点,也能垫垫……”
谢景衣警惕的看了他一眼,“你打什么鬼主意?平日里你都说我胖的?柴二,你最近古古怪怪的。”
蹲在地上的柴祐琛站了起身,咳了咳,“要科举了,我心中有些紧张。”
谢景衣闻言,叉着腰哈哈大笑起来,“哈哈,是不是时隔多年,把当年背的书,全都忘光了,若是你来年考不上,那我可是要笑话你的!”
柴祐琛见她没心没肺的样子,气呼呼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你在裴少都面前装得挺淑女的,刚才怎么不喊疼?进了屋还变脸了,看不出来,谢嬷嬷你还有两幅面孔。”
谢景衣摆了摆手,“大庭广众之下,那么多外人,我捂着臀,喊好疼?你丢得起这个人,我可是丢不起。”
柴祐琛一愣,外面都是外人,这屋子里,便是内人了?
谢景衣在他跟前不掩饰,是不是从未把他当外人?
这样一想,他觉得醋都变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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