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晓得,这好的后生啊,若不先抢了,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谢景衣闻言笑了笑,大伯娘虽然问她意见,但其实心中早就有了定论了。
“大伯娘你火眼金睛,一个村知根知底的,自然是最好。”
大伯娘更加高兴起来,“你也这么觉得,对吧。哎呀,光顾着跟你说这个,咱们快些回去,该用晚食了。”
谢景衣点了点头,同大伯娘并排走着,装作无意的问道,“伯娘啊,最近村里的人可问朝廷借了钱买苗啊!咱家有钱,给了几户作保?”
“啊,村里说五户一保……哎呀,老头子咋回事,你咋让柴衙内坐门槛上,把人家的衣裳都弄脏了,给搬个凳子啊!”大伯娘说着,直冲了过去,瞪了谢大伯一眼。
谢大伯敲了敲鞋底,“去去去,都是老爷们,怕什么脏。那头不是有椅子么?我们说得正带劲呢!”
谢景衣无语的走到了谢景泽身边,询问的看向了柴祐琛,什么叫做阴魂不散,这就是啊!
上一次大伯一家子瑟瑟发抖的拘谨模样,还历历在目,今儿个都一起坐门槛上说得唾沫横飞了。
然而柴祐琛并未给她一个眼神。
只是看着谢大伯问道,“大伯给了几户作保?”
谢景衣一听这问题,立马竖起了耳朵。
“县老爷叫了村长去,说了五户起保。我原本寻够了五户,但村里有几家找不到保人的,村长没有办法,就给我们分了。”
大伯娘一听,着急起来,“怎么没有听你说起,把谁分给我们家了,莫不是老孙家吧?”
谢大伯叹了口气,“可不是老孙家!”
大伯娘将手中的罐子一放,袖子一撸,咬牙切齿的说道,“那可真是我亲爹,给我分了这么一户泼皮无赖。老孙家欠了一屁股外债,人都寻着他要剁手呢,如今冲着官府借了钱,就是这苗丰收了,他能余下钱来?早就被那些收债的要走了。”
“再说了,我刚从地里回来,他们家田里稀稀拉拉的,刚刚我还呸了好几声,糟蹋东西的玩意儿!这一回来,敢情糟蹋的是我家的苗儿,塌的是我家的房子呀!”
谢大伯被她说了一通,觉得有些没有面子,咳了咳说道,“左右钱不多,其他几家原都不穷,肯定还得上。这老孙家,实在不行,我们先给他垫了,日后总归要还的。”
大伯娘这下子彻底的怒了,“给他还?他是喊你爹,还是喊我娘啦?我给他还,老大要娶城里的姑娘,排面需要吧?老二媳妇怀上了,总不能苦了我大孙子吧?老三要读书,老四要出嫁……我给他还,他喊我祖奶奶我都不给他还!”
“明儿个我便拿了牛鞭,去守着那懒蛋,他若是不好好种地还钱,看我不抽花他!”
不说谢景衣,在场所有的人,都被许氏的王八之气给震住了。
她虽然没有读过书,但平日里都性子温和,也十分大方,每次他们回来,都杀鸡宰羊,十分热情。两个儿子念书,也都很舍得,这还是她头一次瞧见许氏发火。
许氏怒了一通,见大家都不说话了,脸色微微缓和了几分,“大伯娘太生气了,可吓着三囡了?这实在是让人恼火,我家本就有钱买苗,莫名其妙的非逼着我们去借钱,白白要出三分利。这也就算了,现在还给那不相干的人作保是怎么回事?”
“我们村里,还算富裕。但是那老孙家,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几年前,他就来借过钱,你大伯心地好,借给了他,结果呢?全都败光了,到现在都没有还。他根本就无心种地,左右想着,到了冬日里,村里一家讨一口饭,饿不死的。”
“最近两年,村里已经没有人愿意同他往来。现在好了,左右钱有人还,他还不拼命造?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我有那钱,买牛犊子不好?不是我说,那烂到根子里的人,只会越来越烂,不会好的!”
第52章 迷茫
“富阳县令说所有人必须都问官府借钱,要利三分?”柴祐琛皱了皱眉头,问道。
谢大伯点了点头,“里正是这样说的。你别听老婆子的,官府也是一片好心。也有很多勤快的穷人,因为家中遭变故,没有钱买青苗。借了这钱,就能够缓过来了。总比去问那些地痞无赖借的好。”
大伯娘一听,更加来气了,“你也说了,是勤快的,突遭变故的……这样的人,别说官府借给他了,便是来寻我,我也眉头不皱一下的,可是老孙家的算怎么回事?”
眼瞅着两人要杠起来,柴祐琛淡淡的插嘴道,“可据我所知,朝廷并未强制百姓去借钱,利息也是两分,不是三分。”
谢大伯一愣,有些结巴了起来,他手在半空中比划了几下,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垂了下去,只有些沮丧的说道,“要是二弟还在富阳就好了。他肯定不会这样。”
气氛一下子凝固了起来。
谢景衣在心中叹了口气,她的震惊,比起柴祐琛来,一点儿都不少。
官家十分的信任王公,几乎样样遵从,这青苗法原是王公在地方任上先试着推行过的,效果显著,的确是为朝廷带来了不少的收入。并且也让更多的百姓,种得起地,养得起苗。
这是实打实的功绩,所有人都看在眼中。
在推行的一开始,朝廷中大多数的人,都是持观望状态。
可是不知道从何时起,有不少地方都出现了流民,这一下子像是捅了马蜂窝一般。两方对立,撕得不可开交。谁也不能理智探讨,都觉得是对方的人故意使绊子,才让这青苗的事,出了大岔子。
她同柴祐琛能够插手进来的时候,已经成了定局。
若是王公在就好了,若是谢保林在就好了,只可惜,哪里有那么多县令如王谢。
这个世上,最不可控的便是人性。
柴祐琛同谢景衣对视了一眼,语气怪怪的安慰道,“兴许是中间出现了什么问题,待我去查查便知晓了,伯父伯娘还是先别对外头说起。”
谢大伯同大伯娘忙不迭的点了点头,“我们省得的。其实之前我们也听过旁的县城过来的人提过,说他们是两分利,但我们啥也不敢说,啥也不敢问。县老爷做事,总有他的道理。”
“对对,咱们先进去用晚食,天都快黑了。”
谢景衣瞧着柴祐琛自然而然往里头走的模样,有些吃惊,她赶忙跟上,悄声问道,“你来了几日了?”
柴祐琛淡淡的说道,“三日。”
混了三日才问起青苗的事?也太废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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