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之下,绝美的少女软语央求,便是世上最铁石心肠的男人,也会答允给她想要的一切。
但崔恕只是冷冷拂开她,径自向前走去,她既然胆敢故意挑衅,就该知道违拗他的后果。
“崔恕!”糜芜在身后又叫了他一声,却没有追上来。
崔恕走出几步,却在此时,听见了她低低的啜泣声。
崔恕皱眉了,不由自主便回转了身,就见她伶仃仃地站在原地,柳黄色的衣袖半遮了脸,纤巧圆润的肩头微微颤抖,正在哭泣。似乎是察觉到他已回头,糜芜从衣袖的缝隙里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眸子,带着委屈看他一眼,道:“我已经认了错,你怎么还是不依不饶?”
崔恕一时有些怔了。他见过她妖娆,见过她刁蛮,唯独不曾见过她,如此柔弱,如此小儿女。
她毫无疑问是在作假,但他明知是假,那点怜惜之心,却飞快地发了芽。
崔恕没有再走,只是站定了,沉默地看着她。糜芜很快停了哭声追上来,仰起脸向他一笑,道:“那么,现在就去?”
几滴晶莹剔透的泪珠沾在她浓密的长睫毛上,被月光一照,亮闪闪的,像最纯净的水晶。可她从来就不是水晶,她在他面前的一切,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都是精心设计好的,要他落网的圈套。
崔恕回身迈步,淡淡说道:“下次再做戏时,不要这么假。”
她的声音里听不出丝毫尴尬:“好。”
说话时已经来到院墙跟前,崔恕一跃而上,回头要看她如何出来,却见她从花丛里搬出一架梯子,三两下爬上墙头,跟着把梯子提起放到墙外,却又不爬梯,只是提起裙子轻盈跳下,回眸向他一笑:“往哪边走?”
还真是野性未驯。崔恕随之跃下,道:“你只管跟着,不该问的,不要多问。”
他迈步向前,糜芜跟在他身后,默默地吐了一口气。也许他一开始就打算带她去见阿爹,也许他只是为了惩罚她才故意这么说,真相如何她永远不可能知道了,这一次,是他赢了。
但,他终于还是向她让步,她也不算输。
更何况,她马上就能见到阿爹,无论如何,都是她更划算。
这种棋逢对手,一刻不能松懈的感觉,紧张、疲惫,却又让人上瘾。糜芜微微一笑,快步赶上崔恕,轻声道:“好,那我只管跟着你。”
平安伯府的高墙之外,崔恕翻身上马,回头看了看糜芜。
他没有给她准备车轿,若她求助,他也不介意与她共骑。
然后他看见,她一手抓紧马鬃,一手攀住马鞍,轻盈一跃,已经稳稳坐在了鞍上。
崔恕剑眉微扬,跟着就见她笑着向他说道:“原来骑马跟骑驴,也差不了太多。”
崔恕看着她,她正抚着那匹枣红马的脖颈,笑容意外的天真。崔恕恍然忆起,她也只不过是十六岁,还是个小姑娘呢。
假若他是在此时第一次看见她,必定错认了她是天底下最单纯的小姑娘,可她从来不是。她到底经历过什么,如此年纪,却如此复杂难缠?
崔恕为自己突然柔软的心思微哂了一下,说到难缠,他也并不亚于她,也许此时,她也正同样地猜测着他。
丑时前后,崔恕勒马回头,道:“下来。”
糜芜勒住马,是该踩着马镫,还是松开马镫直接跳?她犹豫一下,脚便没有离开,却在此时,脚踝突然被抓住了。
崔恕站在身前,将她那只脚扯离马镫,声音冷淡:“跳。”
糜芜来不及多想,一跃而下,跟着听见他道:“下马时不能踩镫,一旦马匹受惊,会拖着你一起走。”
原来他,也不是不顾惜她。糜芜嫣然一笑,向他说道:“多谢。”
相识以来,此时她说的这两个字,只怕是最真心的。崔恕垂了眼皮,只迈步向前走去。
糜芜紧跟上来,轻声问他:“我阿爹在这儿?”
崔恕不答,快步走向不远处一座大宅,数息后人影一动,张离从墙内跃出,躬身行礼:“主子,平安伯府的人已经全数制住,糜老爹安然无恙。”
崔恕回头看着糜芜,淡淡道:“人你可以带走了。”
糜芜吃了一惊。他下手好快,他直接替她做了主,而且,他竟然肯让她带走。她迟疑着问道:“我可以带走阿爹?”
难道她以为他会像那些废物一样,只知道要挟她?崔恕微哂道:“随便你。”
救人或是抓人,对他来说易如反掌,他从不需要要挟或是其他手段。
糜芜很快领会了他没有说出口的意思,不错,他这么强,根本不需要用什么手段,甚至她的生死,也只在他一念之间。
她在瞬息之中,拿定了主意。轻轻扯了他的衣袖,低声道:“崔恕,我阿爹,暂时由你照料,好不好?”
她势单力孤,即便此时带走阿爹,也没有妥当的地方安置,而江绍和顾梦初,也绝不会轻易放过此事,更何况窈娘还在牢中,她需要分出精力来照应,很难顾得周全,而崔恕,他傲慢得不屑于对她用手段,而他的强大,又足以确保阿爹的安全。
她话一出口,崔恕就明白了她的打算,淡淡说道:“你只求我救人。”
“那我现在多求你一件事,”扯着衣袖的手慢慢移进去,抓了他一根手指,轻轻摇了摇,“崔恕,帮我照料阿爹,好不好?”
那只手带着薄茧,捏住他的手指细细摩挲,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涩涩的,痒痒的,弄得他的心也痒了起来。
那点陌生的媚意再次升腾,崔恕垂目看她,她也仰着脸看他,瓷白的肌肤滑得连月光都站不住,一双凤眸湿漉漉的凝望她,在黝黑的瞳孔中映出他挺拔的身形。
再往下去,嫣红的唇饱满如醉,似在无声地向他发出邀请。
今夜的她,格外的柔软,也格外的诱人。
崔恕的呼吸一点点灼热起来。他从来不是重欲之人,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这么强烈地想要一个女人。他不只要停在她眼中,更要停在她心上。他要她的人,更要她的心,他要她完完整整,向他臣服,为他沉沦,从此只在他掌握之中。
崔恕反手扣住她玲珑的手,看着月光下娇艳的红唇,声音喑哑:“这次,你准备用什么来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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