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绍怔怔地站在廊下,又是难过,又是疑惑,先是吴成龙,再是糜老爹,她到底用了什么法子,每次都能胜他一筹?到底是谁在帮她?
失去了所有能牵制她的筹码,又惹得她厌憎,今后该如何跟她相处?江绍长叹一声,要么一开始就拿捏住她,要么就一直护着她,他两头摇摆,既失了她的心,又惹得母亲不快,
如今落到这个境地,江家的将来,究竟会怎样?
近午时分,糜芜亲手给赵嬷嬷奉了茶,闲闲地问道:“嬷嬷,宫里的贵人们也都是选秀进去的吗?”
“有些是,有些不是。”赵嬷嬷道。
“那位贵人呢?”糜芜说的声音放低了。
赵嬷嬷自然知道她问的是谁,原本宫闱秘事是不能向人说的,然而贤太妃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她好好教导自家这个侄孙女,况且两天相处下来,赵嬷嬷也看出糜芜是个心里有成算的,将来进了宫前途肯定不可限量,早些把这些关窍跟她说清楚,也免得她将来吃亏。
赵嬷嬷压低了声音,道:“自然也是,不过宫中另有传闻,据说贵人的名字起初并不在选秀单子里,是陛下亲笔加上去的,不过这些都是传言,小姐闲听听罢了,不要当真,更不要跟别人提起。”
起初不在选秀之列,那么惠妃的身世或者年龄之类的,必定不符合秀女的要求,但能让皇帝亲自加了她的名字,这个惠妃,绝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莫非崔恕是怕她成为下一个惠妃?可即便她是,又跟他有什么相干?
糜芜正想再问,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跟着就见江绍闯进来,脸色煞白:“妹妹被内廷局退了!”
第30章
糜芜是在核验身份时就被退下来的, 江绍托人再三打听, 只打听到内廷局认为糜芜生母不明,不合规制, 所以退了她的名字。
能进选秀的大多数是勋贵世家, 内廷局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连人都没见便退了下去, 这种情况在此之前从没有过, 江绍心急如焚,到底是内廷局的意思还是皇帝的授意?难道江家已经彻底失了帝心?
正房中,顾梦初掀了被子, 绷着一张脸吩咐道:“让小妖精立刻滚过来!”
从那天二房闹过之后, 她便病倒了,这些天一直没能下床, 此时突然听见这个消息, 失望之余,想要报仇的一颗心怎么也压不住。
从前她虽然对江绍的梦半信半疑,总还是指望着糜芜进宫后, 能让江家恢复从前的爵位甚至更能进一步,如今进宫的路子已经彻底断了,她还有什么顾忌?早该杀了她, 痛痛快快地报仇!
顾梦初挣扎着下了床, 一边伸手让王嬷嬷伺候着穿衣,一边说道:“小妖精妖妖调调的,一看就不是正经人, 我早说过她选不上!也好,既然没了用处,正好痛快收拾了她!”
王嬷嬷心里一喜,忙道:“她们娘儿俩实在欺人太甚,太太早该收拾她了!”
“最好把吴成龙找回来,丢给他做外室。”顾梦初冷冷一笑,“到时候先把她从族谱上除了名字,再找机会下手,我要让她死也死的声名狼藉!”
王嬷嬷连忙献计:“即便吴成龙找不到也不打紧,人捏在太太手心里,想要她怎么死,还不是跟捏死蚂蚁一样!如今伯爷也厌弃了她,还怕她能翻天不成?”
一句话提醒了顾梦初,便问道:“绍儿这会子去哪里了?”
“伯爷出去打听消息了,都说小姐这次被退下来有点古怪。”王嬷嬷道,“已经有几拨人上门来问了。”
顾梦初扣好领口的蓝宝石扣子,皱着眉头说道:“这事确实有些古怪,内廷局以往怎么也得见了人再定去留,还从来没有过只报了名字就被退下来的,会不会有别的内情?”
她想起江绍那个古怪的梦,突然就有点心惊,难道皇帝真的厌弃了江家,就连他们送的秀女,都要退下来?
就在此时,只听糜芜的声音在外面说道:“太太。”
满心里顿时只剩下了报仇,顾梦初快步向外走去,还没出门先已骂道:“没廉耻的东西,还有脸往我这里来!”
一踏出房门时,才看见不仅是糜芜,连江绍也在,顾梦初怔了一下,道:“你不是去打听消息去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江绍赶着回来,正是怕她为难糜芜,忙道:“儿子怕母亲担忧,所以忙着回来了,母亲,如今情势不明,过两日等母亲身上好些,只怕还得劳烦母亲往各处世交家里走走,探听探听宫里的意向。再有,儿子已经召集了族老们明日过来,叔父婶娘要当着众人的面给母亲赔礼道歉。”
顾梦初点头道:“好,既然族老们都要来,正好把这件事一起办了。”
她一指糜芜,道:“明日从族谱上把她的名字除掉,外室留下的孽种,我们江家不要这种伤风败俗的东西!”
江绍忙道:“妹妹是进过祠堂,上告过列祖列宗才记进族谱里的,岂有出尔反尔的道理?妹妹的名字除不得。”
顾梦初病了几天,也没什么精神跟他争辩,只揉着太阳穴说道:“去把吴成龙找来,他不是给过聘礼吗?人让他领走!”
江绍还没来得及说话,先听见糜芜说道:“吴成龙只怕是找不回来了,不过太太,大约吴家的人这几天就要找上门来。”
江绍吃了一惊,顾梦初也是一怔,问道:“什么吴家的人?”
“吴家活生生一个儿子没了踪影,岂有不找的道理?”糜芜慢悠悠地说道,“虽然太太的人乔装改扮过,不过,细竹胡同的房子还在,太太派去芦里村的人还在,我这个知情人也在,若好就罢了,若是不好,我就告诉吴家人,是谁弄走了他们的宝贝儿子。”
她早知道即便弄走吴成龙,顾梦初也不会罢手,所以之前便跟刘氏商量过,由刘氏悄悄派人去芦里村候着,顾梦初不提这事便罢,若是还不消停,就把这件事透露给吴家,吴家虽然只是个小小的举人,可是儿子丢了,怎么可能不上门来找?到时候一旦传扬出去,平安伯寡居的母亲派人带走了一个壮年男子,光是京中百姓的唾沫星子就能淹死人,顾梦初即便不被气死,也绝对没精力再来对付她。
江绍已经惊讶到说不出话来,顾梦初气得怔了,一字一顿说道:“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我说,吴成龙人是太太带走的,丢也是从太太手里丢的。”糜芜笑了下,美目流转,“太太若是安心养病,那么大家就相安无事,如果太太非要与我为难,那就没法子了,我只好告诉吴家人实话,等吴家找上门来,二房怎么说,族里人怎么说,还有平日里来往的世交们怎么说……太太还是再斟酌斟酌吧。”
顾梦初眼前一黑,只觉得怒气乱哄哄的往头上冲,扬手便向糜芜脸上掴去,糜芜伸手架住她,笑吟吟的:“太太身子不好,这么大火气,可是不利于保养呢。”
顾梦初使劲挣了一下没有挣开,气急之下,脱口说道:“妖孽!当年你娘害死我了我娘,如今你又想害我,我拼着这条命不要,也要收拾了你!”
糜芜牢牢地抓着她,心里却是一惊,难道说娘亲跟她有杀母之仇?这就难怪顾梦初这么恨她了!只是,这话有几分可信?娘亲那么温柔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害人?
江绍见势头不对,连忙上前劝阻,门外突然传来一个苍老严厉的声音:“住手!”
刘氏沉着脸快步走了进来,冷冷地看着顾梦初,斥道:“亏你还是大家子里头当家的太太,你看看你这个模样!竟然跟小辈动起手来了,你的教养体统,都让狗吃了吗?”
顾梦初已经气到说不出话来,江绍连忙拉开她们两个,劝解道:“母亲消消气,都是一家人,有事好好商量。”
刘氏早把糜芜拉在身后,冷冷说道:“还有什么可商量的?先是苛待长辈,接着虐待晚辈,江家几辈子的脸面都让她丢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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