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圆核落在马蹄前,江绍低头看着,昨日的疑问再次浮上心头,忍不住问道:“妹妹是不是念过书?”
“念过。”糜芜笑笑地看他,又拈起一颗樱桃吃起来,“能写字算账,唱曲歌舞,还会弹琵琶。”
并不是好人家的女儿应该会的。江绍明知道不对,语气却严厉不起来:“妹妹从哪里学的?”
“哥哥知道了肯定要骂我。”糜芜眨眨眼,“所以,我还是不说了吧。”
圆润的樱桃在红唇间忽隐忽现,江绍心中一阵郁燥,猛地一踢马腹,冲了出去。
道路两旁的树木飞快地向后退去,江绍紧皱双眉,眼前闪过的,都是那张罂粟般的脸。不久前他第一次在梦里见到这张脸,后面又陆续梦见许多将来会发生的事,所以才着急赶来寻她,希望能扭转败局。只是如今对着她,却觉得如此失落。
两天后。
车马在忠靖侯府门前停住,糜芜提起裙角轻盈跳下,耳边随即响起一个严厉的声音:“谁许你这样下车的?没规矩!”
糜芜抬起头,发话的中年妇人在看见她容貌的一刹那,脸色变成煞白:“是你?!”
糜芜停住步子,问道:“哥哥,这是?”
这妇人虽然穿着绸缎衣衫,气派却不像侯府的主子。
江绍道:“她是母亲身边的王嬷嬷。”
“我先前听人说过,大户人家里得势的下人,比不受宠的主子还有体面,主子就算受了她的气也没地方说理。”糜芜看着江绍,似笑非笑,“哥哥,是真的吗?”
周围顿时安静下来,下人们不安地低了头,却又忍不住偷偷看着王嬷嬷。
她是太太最倚重的陪房,连侯爷也对她礼敬三分,今天竟被个还没进门的乡下丫头当众说是下人……
王嬷嬷一张脸涨得通红,又惊又怒。她敢出头,也是奉了主子的命令,要给新人一个下马威,方便以后拿捏,原想着一个乡下丫头只能任她揉搓,谁能想到她竟敢还击!
江绍心绪复杂。她在逼他表态,她可真是狡猾,可他却无法拒绝。他沉声斥道:“王嬷嬷,还不快向小姐赔罪!”
王嬷嬷一张红脸瞬间又变成煞白。小姐?主子还没发话认她,她哪里当得起一声小姐!王嬷嬷忍着气,向蘼芜福身行礼,哑着嗓子说道:“奴婢知错,请小姐责罚。”
“罢了,”糜芜决定见好就收,“头一次暂且不罚你,退下吧。”
王嬷嬷飞快地向她脸上扫了一眼,低头离开。
“她很讨厌我吗?”糜芜看着她的背影,轻声问道,“为什么一见我就这幅模样?”
“因为妹妹生得,很像一个人。”江绍抬步向正房走去,“她不是讨厌妹妹,只是有些吃惊。”
不,不可能只是吃惊,刚刚的模样,分明是惊诧中带着愤怒。
糜芜跟上江绍,仰脸问道:“像谁?”
第3章
侯府正房中。
糜芜跟在江绍身后,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大太太顾梦初。
四十不到的年纪,端庄的鹅蛋脸,眼梢微翘的凤眼,原本是秀美中透着媚气的好相貌,可因为双眉间深刻的悬针纹和微微下垂的嘴角,平白添了许多愁苦怨恨。
“母亲,儿子把妹妹接回来了。”江绍移开一步,示意糜芜上前行礼。
“抬头让我看看!”顾梦初急急说道。
糜芜抬起头,目光相触的瞬间,顾梦初蹭地站起了身,厉声问道:“你几岁?”
糜芜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毫无疑问,顾梦初很讨厌她,可是,为什么?她们才第一次见面,她没什么可能得罪她。
难道是因为王嬷嬷?也不对,若是为了王嬷嬷,就不会一直盯着她的脸,也不会用这么诡异的口气追问她的年龄。
“快说,你几岁?”顾梦初有些等不及,厉声催促。
年龄到村里一打听就知道,瞒不住的。糜芜便照实答道:“刚满十六。”
“十六!”顾梦初跌回交椅中,咬牙切齿地说道,“很好,生日是哪天?”
糜芜便没有说实话:“三月十二。”
其实是三月初七。
顾梦初愣了一下,旁边侍立的王嬷嬷小声说道:“日子难保作假。”
顾梦初点点头,厉声又问道:“你娘叫什么名字?哪里人?长得什么模样?快说!”
莫非是娘亲与她有过节?糜芜斟酌着答道:“我娘过世的时候我只有三岁,只知道她闺名唤作丁香,其他的都不记得了。”
江绍在旁边看着,满心疑惑。明明早已说好,他去寻回她,母亲便认在膝下,可母亲看到人时,为何态度如此古怪,为什么一直在追问她的娘亲?
难道糜芜,真的与侯府有瓜葛?可那些梦里,却从来没有提过。
江绍试探着想要阻止:“母亲,妹妹她一路奔波……”
“你娘左手手腕上有没有一颗红痣?”顾梦初打断他,急急向糜芜问道。
的确是有。可糜芜只是摇着头说道:“我不记得了。”
“太太,”王嬷嬷提醒道,“派人问问糜老头就知道了。”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