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人,突厥的人,宫澧的人,甚至沈拓自己的人,遍布大街小巷,却遍寻而不得。
消失十日有余才刚刚露面的人再一次玩起了失踪。
日斜西山红霞满天,余晖倾泻洒落江河,映的水波潋滟五光十色。
君兮在夕阳沉没半张脸的时候再一次来到了洛水桥上。
三天了,李令月被皇上下令禁足宫内,宫澧那里仍然没有一点沈拓的消息传来。
至于君兮,她每天都要来洛水桥走上一走,只希望能寻个空挡进到事发的那艘画舫里面去看一看。
然而画舫周围有重重禁军守卫,她又被点名不许插手此案,因此三日来她都没能近上前去,也没能看到沈拓留下的那个君字。
游走在桥上,熙熙攘攘的洛水桥热闹如昨,君兮觉得自己的心脏某处空了一处,却不知到底缺了什么。
“铛铛铛~”一串铜锣响打断了她的思绪,君兮循声望过去,人头最后赫然是当日那个说书老者。君兮差点忘了,今天已是第三日了
说书铺子已经支了起来了,还是那张长方桌条,老者身上穿的也还是那身青灰长衫。
铺子前已经聚集了很多人了,脑子空空的君兮也移步近上前去。
君兮来的晚了些,老者已经演完了开场戏,开始了他的表演。
这次他手中拿的是一个方盒和一支金钗。
家伙事摆上来,老者咿咿呀呀又念了起来,“四四方方一小匣,铜皮铁裹包中夹。”老者一边念一边将方盒上下翻了一翻,四面光滑无钮,确实只是个被铜皮封死的盒子而已。老者还拿着盒子用力晃了晃,确实里面并无半点响动。
“列位看官瞧仔细~”老者尾调调的高高的,左手拿盒,右手执钗,双手相合快速一碰,只听一声金属碰撞声,老者右手的金钗已经没了。
“金钗已入盒~”
老者右手一展,手中已是空空如也。
老者笑嘻嘻的摇着左手方盒,随着老者的手上下摇动,方盒中“铛啷啷”的金属相撞声虽沉闷却清晰,确实是从盒子里发出的声音。
隔空穿物,好快的手法。
“好!”老者右手展开,人群中爆出叫好声,铜盘里噼里啪啦又是一阵乱响,铜板瞬间铺了一层。
“承蒙厚爱,小老儿惶恐。今日戏法已演毕,诸位有缘他日再会。”老者笑眯眯的放下手中铜盒,深弯了弯腰。
“再来一个吧,没看够呢。”人群起哄。
老者只笑不语,哄了两声得不到回应,没了趣,人群也就四散了开去。
只君兮仍站于原地,盯着老者的那双手。
“先生这般糊弄人,或可不妥?”人群散尽,君兮直言。
方才那个戏法,虽然看上去唬人的紧,然而与上次飞鸟回笼相比却拙劣了不是一点半点。这一次只一次便被君兮看出了破绽来。
因为君兮的耳朵可以听到很多常人听不到的轻微声响,所以方才老者表演时,君兮是闭上眼睛靠听的。
方才老者一手拿着铜盒一手拿着金钗时,晃动方盒里面确实没有动静,然而当他两只手叩合到一起的时候,君兮在金属碰撞声中听到了一声极小的弹簧绷弹声,虽然很小,但君兮听到了,而且紧跟弹簧声之后,君兮还听到了麻布与金属的摩擦声。
如果没有猜错,老者根本没有将金钗敲进盒子里,而是在与盒子撞击的瞬间将金钗反推进了袖袋中,那一撞也成功的触动了盒子内部的机关,使得本来被固定在盒子中的金钗掉落,造成金钗被隔空敲进了盒子里的假象。
说到底不过是个凭借手快而成的障眼法而已。
“戏法戏法,先是戏才是法,本就是个手艺,怎论得上糊弄人了。”老者闻言低声一笑,“姑娘这般耳力的人毕竟少数,老朽不过讨口饭吃,何必过于认真。”
“先生怎知我耳力不同常人?”君兮闻言微有诧异,除去白殷那种可视肌骨的,寻常人并不能分辨出她的耳朵与常人有异,他们不过才逢面两次,他是如何知道的?
“并不难看出来,不是吗?”老者收拾好了东西,抬起头来看着君兮。“姑娘来了两次了,两次每到众人屏息凝神瞪大眼睛观看的最为关键的细节之处时,姑娘你都是闭目用听的,耳力当然不同凡人。”老者诚挚一笑。
君兮没想到老者忙着手下活计的时候对周围人的观察竟也这般细致,然而最让她感到意外的是老者口中的两次。
“两次?先生认错人了吧~”君兮尾调扬起,一脸的疑问相。虽然她确实听了两次了,可是上一次她是男装扮相,难道仅仅一面之间就被他认出来了?
果然只听老者笑答,“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特点,外可千变万化,骨子里的东西却是无论如何改不了的。姑娘心细,老朽印象很深。”老者笑道。
外皮可变,骨子难改。君兮低声喃喃,似在咀嚼其中深意。
“姑娘为什么喜欢看戏法吗?”老者和蔼的看着君兮。
“有的时候有想不通的事了,我便走上街头来看一看这些手头戏法,看那些色彩斑斓的戏法,再想一想它们得以展现的原理,有时候想不通的事就想通了。”君兮如实答道。
“所以姑娘现在是遇到了什么不解的事?”老者见君兮一脸深思模样,开口问道。
“我和我的一位朋友失去联系了。”君兮随口答。
“可是上次和姑娘一起来的那位?老朽不巧倒是知道他现在身在何处。”老者嘴角一勾。
君兮一愣,随即唇角一抿,“先生指的是?”
“大街小巷贴的这么密,姑娘说的不是这位吗?”老者抬手一指,手指方向赫然贴着一张沈拓的通缉画像。
“他在哪?”君兮闻言眉头一紧,却听老者幽幽开口,声音带了一丝低哑,“他在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