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外的红灯一直亮着,偶尔有护士进出,却都行色匆匆,神情肃穆。
左宁瑟缩着身子坐在走廊凳子上,全身紧绷,面无血色,双手哪怕被秦绵绵和钱雅一左一右紧紧握在手中,却还是忍不住微微发颤。
他们把方经纶送来医院的时候,人确实是还有呼吸和脉搏的,可是那么重的伤,又是在头上,她根本不敢想万一有什么意外……
“方董您放心,已经安排了最好的大夫……”走廊另一端,楚院长跟在方经纶父母身后急急赶来。
看到那两个熟悉的长辈,左宁更是手足无措,就连从凳子上起身都困难。
方妈妈盯着手术室,双手捂住嘴拼命憋着泪,整个身子都虚弱地靠在丈夫怀里。
方经纶的父亲倒是镇定得多,一个劲地柔声安慰着妻子。
凝神看了手术室许久,方父这才移开目光,从文凯安、秋逸白和俞浩南身上一一看了过去,最后落到左宁脸上。
“我听楚院长在电话里说,经纶是为了救你才受伤的?”
“对不起……”左宁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挤出这三个字。
见方家父母都一言不发地看着左宁,一旁泪痕未干的骆小彤突然冲到左宁身前挡住她:“叔叔阿姨,是我给方经纶打的电话,是我发现宁宁失踪后,求方经纶救她的,你们要怪就怪我吧。”
方父只是摇了摇头,喃喃道:“我怪她做什么?经纶是个男人,那种情况下保护女人,应该的。”
这一句,却是让左宁隐忍了许久的眼泪瞬间决了堤。
她宁愿方家父母骂她一顿,甚至是打她一顿,这样至少她心里还会好过些。
可是时至今日,他们从未怪过她,从未对她说过一句重话。
这样的他们,更让她无地自容。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指示灯忽然熄灭,左宁急急忙忙地就要冲上前去,可一迈步才发现双腿发软,要不是钱雅和秦绵绵用力拽着她,只怕她会直接瘫倒在地。
“已经脱离危险了,可以放心。”
“那他什么时候能醒来?”
“很快…………”
后面大夫又说了些什么,左宁便再也听不进去了。
她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方经纶没事了,方经纶还活着。
只要他还活着,别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看着从手术室里推出来的病床越来越远,看着病床上安静的男人在她的视线中越来越模糊,左宁死死咬着下唇,又哭又笑,却是没有半点跟上前去的勇气。
自从上次的事情以后,在方家父母面前,她便彻底失去了勇气。
最后还是楚院长折身回来对左宁道:“方董说今天太晚了,左小姐也受惊了,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如果左小姐愿意,可以来看经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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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星高萍坠楼自杀,年仅29岁。”
陈旧发黄的报纸上,黑体加粗的标题很是醒目,但内容却只有短短几句话描述,旁边还附带了一张笑得很美的照片。
报纸的日期,是1997年7月,差不多是22年前了,而那时的高夏,还未满七岁。
报纸上的照片,左宁看着有些眼熟,似乎曾经还看过她演的电影,而且,高夏与她,长得确实有几分相似。
这份被高夏整整珍藏了二十余年的报纸,是左宁从他公寓书房的抽屉里找到的。
抽屉上方还放着左宁两年多以前在高夏内环那套公寓里看到的旧式光盘架,架子上的dvd和vcd,也还是那些八九十年代的电影。
当时看到这么有年代感的东西,左宁以为是高夏的兴趣爱好,或者他在通过老电影研究演技。
直到现在她才知道,是因为这些电影的演员表里,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高萍。
高夏不过是通过这些来怀念他的亲生母亲。
秋逸白说,高夏本名叫黎泽宇,这个名字,是他的亲生父亲,如今所谓的影圈大佬黎学敏取的。
不过在他八岁那年,他给自己改了名字。
高,是母亲的姓,夏,是母亲去世那个夏天。
他不许自己忘记母亲被害的仇恨,不许自己再跟黎家有任何瓜葛。
打开手机,左宁努力搜索着影星高萍这个名字,但能搜到的东西很少,一方面是因为她当年没红过,另一方面则是有人故意压了消息。
所以不管是在二十多年前,还是在现在,没有人知道那个叫做高萍的已故电影演员,曾是黎学敏的情妇,是高夏的生母。更没人知道,她不是自杀,而是他杀。
顿了顿,左宁又开始搜索另外几个名字。
“原影集团副董事长梁婧承认离婚,二十年顶级豪门婚姻终破裂”
“黎学敏首次回应离婚事件,夫妻多年感情不合”
“原影太子爷黎泽穹聚众吸毒被捕”
“影圈首富黎家疑陷财产争夺战”
“黎梁两家要开战?梁家连年落魄被抛弃是必然!”
“细数影视大亨黎学敏包养过的女明星”
看了这些新闻,左宁才大概知道,上次文凯安对黎泽穹说的“黎家出了事,黎老爷子近日很不高兴”指的是什么。
秋逸白说这一切都源于高夏那次的负面新闻和坠马事件。
梁婧当年当着高夏的面推了他母亲坠楼,如今又想要让高夏也活不成,所以才激怒了黎老爷子和黎学敏。
听上去黎家似乎很关心高夏呢。
可高夏也不过是黎家不肯对外承认的私生子,甚至连他母亲的死亡真相,也是黎家同梁家一起瞒下的,这样的黎家,有什么资格关心他?
明明高夏的母亲与黎学敏相识在前,明明高夏才是黎家的长子,可就因为他的母亲是黎家人口中下九流的戏子,所以他们母子俩活该见不得光?
所以哪怕现在梁家落魄了,和黎家决裂了,高夏母亲被害的真相依旧无法重见天日?凶手依旧逍遥法外?
坐在高夏书桌前,面对高夏一直珍藏的这些东西,想象着他平时便是这样坐在这里,看着,怀念着,恨着……左宁突然觉得,她能体会他的心情了。
只是,她也一直在害怕。
秋逸白说黎家不会让高夏出事,是真的吗?就算是真的,那高夏在这件事里,又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一个私生子,如此伤了黎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黎家会如何待他?梁家又怎么可能放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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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周围全被大雾笼罩着,左宁站在树林里,眼前一片模糊,让她半步也不敢迈出。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只是觉得全身好冷,头好痛,心里很害怕,可又不清楚究竟在害怕些什么。
在原地站了许久,她突然看见方经纶。
他的头上流着血,脸上却带着笑,他跟左宁告别,说是要去很远的地方,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左宁哭喊着追了出去,却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
然后,她又看到了高夏。
他穿着一身囚服,慢慢走进冰冷的监狱,周围的人全都在骂他杀人犯,甚至梁婧还举着一把手枪对准了他。
“砰!”
随着枪声响起,左宁全身一震,瑟缩起身子颤抖着哭泣。
“宁宁?宁宁?宁宁!”
肩膀被人用力摇晃,左宁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却是秋逸墨的脸。
“做噩梦了?”
见秋逸墨拿了纸巾靠近自己,感受着他指尖传来的温度,左宁才意识到,刚才是在做梦,可她却也是真的哭了。
“你……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还要几天吗?”
“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怎么可能不回来?”
见他一脸憔悴,像是好久没休息了的样子,左宁的语气又不自觉地放柔了些:“刚到吗?”
“嗯。”指尖轻轻拭去她眼角挂着的泪珠,秋逸墨缓缓将她揽进怀里,“没事了,别怕。”
一想起刚才那个梦,左宁还是忍不住拿过手机打开微信界面。
上面有方经纶昨晚发来的自拍,虽然看上去还很虚弱,但他确实是醒了,确实是没事了。
而高夏昨天也给她发过消息:别担心,不会有事,好好休息。
反复确认了聊天记录不是幻觉,左宁才又打开其它软件,认真查看今天的新闻。
她还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无比希望高夏的名字不要出现在任何报道里。
虽然昨天出动的警察和救护车在抵达那栋别墅前就撤回去了,除了他们几个和黎家的人,没有外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可黎家人要如何处置高夏,一直还没有答案。
“放心,高夏不会有事。”
被秋逸墨搀着出了房间,左宁这才发现文凯安、俞浩南和秋逸白都已在客厅里,甚至准备好了早饭。
四个男人的相处,虽算不上多和谐,但明显彼此都已收敛了敌意,比往日平静许多。
“谢谢。”一起吃早饭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说了这句。
她知道他们为她做的,远不是一句谢谢就足够了,可面对他们,她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回房间换衣服准备去医院,无意间拉开抽屉看到里面的红色盒子。左宁愣了许久,缓缓取出方经纶给她的戒指,慢慢套在左手无名指上。
只是,在看到抽屉里另外两样东西时,她又顿住了。
秋逸墨的钻戒,俞浩南的项链。
三样东西放在一起,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而且,文凯安和秋逸白还在外面等着,高夏还在黎家,没有任何消息。
死死握着手上的戒指犹豫了半晌,左宁终是又把它摘下,放回盒子里,然后,合上了抽屉。
“疼不疼啊?”
“不疼,不过以后肯定留疤,影响我颜值了,怎么办?”方经纶指了指头上的纱布和网罩,“我现在是不是不帅了?”
本来一进病房看到他术后虚弱的模样,左宁就已经鼻子泛酸,如今被他这么一逗,反倒让她一下子就把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泪给笑了出来:“帅,很帅,你是我见过最帅的男人。”
“一听就是假话,这话你敢当着那五个人的面说吗?”方经纶伸出手帮她擦着眼泪,“哭什么呀?我又没死。”
“你这张臭嘴能不能别说那个字?昨天被你吓死了。”
“你看你看,不让我说,你自己不也说了?”敛起笑意认真地打量了她许久,方经纶才搭着她的肩将她按到自己怀里,“就这样让我抱一会儿。”
“嗯。”左宁乖乖地把头贴在他胸膛上,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不小心牵扯到他伤口。
“昨天骆小彤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才是真的被吓到了,除了大学那次,这辈子还从来没这么害怕过,两次,都是因为你。”
“我也是,昨天看到你受伤的样子,我也好怕。”
“怕我死了?”
“都跟你说了别提那个字!”
“哎哟……”
“怎么了怎么了?被我弄疼了?要不要紧?我给你叫医生……”
看她急得手足无措,眼泪一下子又在眼眶里打转,方经纶却是笑得嘴都合不拢:“原来你这么关心我啊?能看到你这个样子,我那一棍也挨得值了。”
“你混蛋!”左宁狼狈地揉着眼睛,明明是骂人的话,可被她带着点哭腔软软地说出来,却又更像是娇嗔,“你之前不是说舍不得我哭的吗?现在还故意惹我!”
“难得你为我哭一次,不舍也得舍啊!”方经纶揉了揉她发红的鼻尖,“好了,别哭了,再多哭一会儿,我就真的要心疼了。”
“你有病!故意惹我哭的是你,现在又不让……”
后面的话,全都融进了方经纶炙热的吻里。
明明他看起来很虚弱,可按住她脑袋的手极其强劲,从嘴唇到舌尖,都似是在用着全部的力气,要把她整个人吞噬。
怕碰到他的伤口,左宁不敢伸手搂他,只能僵着身子回应他的吻,感受到他唇瓣的干涩,她便又伸出舌尖一点一点地在上面舔舐着,耐心为他滋润。
“以后,我不会再把你弄丢了。”结束了缠绵许久的吻,他依旧不肯放开她,双手在她脸上不住摩挲着,“你说我无赖也好,厚脸皮也罢,反正,等我伤好以后,我就寸步不离地守着你,谁要是想伤害你,先问问我天桥街小霸王同不同意。”
左宁好笑地看着他:“小霸王怎么还脑袋开瓢了?”
“谁让那个人渣搞偷袭的?要是跟我光明正大地打,他赢得了我吗?你别忘了,三楼那三个可都是被我打趴下的。”
“嗯,没忘,你当时,特别帅。”左宁低下头轻轻吻了吻他脸颊贴着胶带的擦伤,“方经纶,我是说真的,你真的,好帅的,而且,我也好喜欢你的。”
“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啊。”
“明明说了,我都听到了。”
“听到了还问?”
“那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哦,可是我忘了。”
“不行,你快点再说一遍。”
……
相拥lt;这群男人有毒(nph)(小野猫)|脸红心跳
相拥
接下来的日子,左宁和方经纶彻底变换了位置。
之前一直是他无微不至地照顾她,如今变成了左宁每天给他做饭,陪他聊天,温柔细致地照看他的起居。
她每天都会往医院跑,几乎一去就是一整天,要不是方经纶不许,她都要直接住在医院了,所以原来几个男人乱流照顾她的规划,也全都被打乱。
但这一次,意外地没有人说什么,他们除了坚持轮流接送她去医院,其它事上并没有太多计较。
左宁自然也常在医院遇到方家父母和方以柔,自从他们默许了她来看方经纶以后,跟她的关系似乎又都回到了从前。
但只有左宁自己知道,一切还是不一样的。在他们面前,她永远找不回从前那份坦然。
“要是知道住院能有那么多好处,我早把自己弄进来了。”吃着左宁送的爱心午餐,方经纶又开始口不择言。
左宁好笑地白了他一眼:“要不是亲眼看到你挨了那一棍,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假受伤了,哪有人住院还高兴成这样的?”
“这不是亏了你的贴心照顾么?”
“那你干嘛还不许我晚上也留在这里?这可是个难得的好机会,让我可以二十四小时都在你身边哟!”
“你以为我不想?还不是怕你太辛苦了,医院的床又没家里舒服,不能委屈你。而且……”方经纶突然坏笑着看向她,“你随时在我身边蹦来蹦去的,万一我一个没忍住想跟你干柴烈火怎么办?我这伤可还没好呢,说不准情绪一激动,biu一下就崩开了。”
“都伤成这样了你还没个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