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王听得头昏脑涨,却不愿拂了长史好意,努力专注听着。
长史说了一大篇,忽说到此次抚民上来:“殿下回京前,陛下便在朝上屡屡夸赞了,只是……”长史眉间微凝,显出忧虑来,“卢尚书奏疏上称,两郡案情,皆赖殿下方能查清,殿下睿智英明,遇事果决,明察秋毫,方使案情迅速清明,使百姓早得安抚。这道奏疏一上,群臣中便颇有微词,认为殿下往昔清淡无为,不好权势,皆是装出来的,是在藏拙。”
汉王本能的胆怯,大臣们认定她别有居心,定会明示暗示陛下,堤防她的。但她立即又想到,她有王妃。那胆怯顷刻间消失无踪。
只要性命无虞,只要能不与王妃分离,便没有什么好怕的。
汉王点了点头,很是镇定道:“知道了。”
长史意外,殿下胆小,这是府中尽人皆知的,怎地今次如此沉着?他小心抬首,留意汉王神色,见汉王坦然自若,殊无惧意,不禁便是一怔,心中起了与卢尚书一般的念头,莫非殿下果真藏拙,实则城府深沉?
这一想,长史顿觉有理,若是一无能之人,又如何将这大难差使处置得妥妥当当的?怕是前几年朝廷动荡,殿下自知难敌,故而避世,今安定了,赳赳男儿怎甘闲散度日,便起了建功立业的心。
长史愈想愈有道理,望向王座上端坐的汉王,只觉汉王那清瘦的身子瞬间磊落高大起来。
磊落高大的汉王已忍不住走神到王妃障眼法上了,佩囊中的小小桃枝好似忽然间有了分量,坠在腰间,引得她想要去看。
殿中属臣众多,汉王不可失仪,只得极力平视殿前,察觉长史正暗暗打量她,唯恐叫人察觉她惦记着佩囊中的桃枝,以为她仪态不端,玩物丧志,连忙端正了神色,道:“长史可还有旁的事?”
汉王容色端肃,竟颇有一股威严气度。长史颇觉自己窥破了机密,不敢细想,专注于分内之事,将余下诸事一一禀了来。
汉王见长史不留意她了,很是松了口气。
长史与几名幕僚还在滔滔不绝地谏言,汉王努力了一阵,仍是无法将注意力集中到正事上,不知不觉便走起神来。
那障眼法真是神奇,王妃好厉害,但王妃的厉害是没有穷尽的,她是凡人,无法想象王妃究竟多厉害,不过她与一般的凡人不一样,她见识过摄魂术,还见识了障眼法,已经是一个见过世面的凡人了。
长史尚在喋喋不休,他知晓朝堂中事,知晓如何写表章,算得上才捷之士了,可他不知这世间还有王妃那样厉害的人,满朝文能安邦,武能定国的肱骨都不知道,他们的见识,没有她多。
汉王忽然间自信起来,世间能人尚且耽于于世间事,而她已在帮助王妃成仙了,她也不是一无是处的,她也有好的地方。
至夜幕低垂,长史终于禀完了事。
家令入殿,询问何处传膳。汉王见时候不早,长史与几位幕僚皆未用膳,不忍他们饥肠辘辘地离去,便令在殿中传膳,与他们一道用了晚膳。
及至宴散,属臣离去,这一日才算到了头。
汉王往寝殿去。寝殿灯火通明,殿中婢女侍立,往来走动,置床榻,点熏香,添灯油,看似忙碌,却也井然有序。
王妃沐浴过,斜倚在贵妃榻上,轻合着双眸,好似睡去。
汉王顿时缓下步子,轻手轻脚地靠近。
夜间秋意浓,王妃着杏色中衣,身上搭了一袭薄毯。她的手覆在毯上,手指修长,肌肤白皙,好似透明一般。
汉王冲四下挥了挥手,侍女们低身一礼,无声退去。
殿中只余下她们二人。
汉王在王妃身旁蹲下,不由反省,王妃可是累着了?她从未见过王妃在她入睡前睡去。那个障眼法那样高明,是否会耗费王妃心力?王妃原先就施了一次,留在府中,使幻化的人形数月不散,必是花了很大的心力了。今日因她好奇,又施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