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梦境的起点。
又或者是该清醒的时间。
他一早起床,就在电视里看见自己的家。
「各位观众,这里就是待中同学的家。里头的人正迎接着宁静早晨的到来。来自全国各地、衷心期盼着待中同学能早日康复的民众,今天也传了许许多多的讯息给本台……」
女记者露出忧心的表情,正刻意压低着音量朝摄影机说话。第一次遇到这情况的时候,受到惊吓的他,下意识地将窗户打开,可谓是一大失策。当时女记者一看见他便大声喊着:『那位是待中同学的弟弟,他就是待中谦同学的弟弟,名字叫做玲夫!』并且还如同发现珍禽异兽般地开始拍起照片来。即使这让玲夫感受到的恐惧更大于愤怒,但就他所知,自己的照片或影像似乎没有出现在报导中。不晓得是因为受到什么个人资料保护法之类的影响,还是单纯认为『待中谦的弟弟』一点也不重要所致。
电视萤幕上依旧显示着自家的外观景象。这是一间由过气的方格子大门,搭配上看起来像
木板墙的深茶色外墙所建构而成的老房子,门旁边摆着放花盆的架子。电视机里头的天空看起来似乎比真正的天空还要清澈。那间房子的内部,就是我现在身处的地方。想到这里,玲夫觉得自己像是被关在电视机里头一样。画面的右上方正显示着一排字幕,还有谦的照片。
「加油!奋勇解救女子的谦同学目前仍未甦醒」
——差点忘了,谦他现在还在医院里昏睡着。
看电视比实际从医院打来的电话更能得知谦的现况。玲夫从位于二楼的房间走出,下楼到客厅去。目前整个家静悄悄的,外头明明还很明亮,房子里却有种阴森森的感觉。玲夫就连母亲到底是已经出门了,还是仍在房间睡觉都不清楚。
家里养的猫可洛发现了玲夫,朝他靠了过来,喵喵地叫着。
「你肚子饿啦?」
玲夫从冰箱上拿了一罐猫罐头,打开倒到可洛专用的器皿里。一般可洛这个名字都是用在狗身上,但个性古怪的谦就是硬要给猫取这个名字。虽然可洛应该不知道自己被取了怪名字,但牠却很讨厌谦。明明是谦自己把猫捡回来的,但平常既不照顾也很少理牠,这样会被猫讨厌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最近可洛常常会突然间拾起头来,似乎像在寻找谁一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讨厌的人突然不在了,反而让牠觉得很不自在?不过没一会儿牠就又低头继续吃东西。
玲夫也拿出牛奶及预先买回来放家里的麵包当早餐吃。这一个星期里不是在外头吃饭,就是买现成的东西回家吃。再这样下去,冰箱里的肉类或蔬菜等材料大概会坏掉吧。但也没办法,玲夫平时不会自己做饭,而母亲现在也没有那种心力。毕竟在上週末出门买菜时,谁也预料不到后来会发生这种事。
打开电视一看,另一台又开始播报着『谦同学』的新闻。
「本台今天又收到许多期盼待中同学早日康复的讯息……」
许多人彷彿像是在替奥运国手加油似的,每天都会把讯息传真给电视台。
父亲似乎已经吃过早餐了。由于盘子还留在桌上,玲夫便顺手一起收拾掉。父亲在当地经营一间小工厂,前天开始回到工作岗位上。即使他也很担心谦的状况,却不能就这样丢着工作不管。现在已经接近玲夫的上学时刻了,尽管以玲夫的情形而言,就算不去学校上课,大概也会被认为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但反而这让他更不想请假。
家门口又放了许多新的千纸鹤。由于正在赶时间当中,玲夫决定等回家再来收拾。离开家门时,玲夫还不小心踩到了其中一串千纸鹤,使他感到有些也痛。因为被迫产生了这样的自责,让他感到更不甘心,这一切全是谦造成的。玲夫忍不住在内心抱怨着:『都是因为你做了不合自己作风的事情害的』。
上个星期,谦在前往准考班的途中,为了解救一名从车站月台跌落到铁轨上的女子,而遭逢了意外。
虽然他奇蹟似的捡回了一条命,但至今仍未清醒过来。医生推测可能是因为惊吓过度所造成的。那名女子则因为被谦推向相反方向的铁轨而逃过一劫,后来顺利被车站人员及其他乘客解救上来。
根据目击者的说词,当时谦一看到有人从月台上跌落,就毫不犹豫地跟着跳下铁轨。事情发生在极短的时间内,大家的证词多少有些出入,但可以肯定的是:谦为了解救素未谋面的女子而几乎抛弃了自己的性命。
这件事很快地被媒体大幅渲染,使得谦在一夕之间成了让全国民众感动落泪的大英雄。被媒体挖出来的毕业纪念册上所刊载的照片,戴着眼镜的谦又恰巧显露出一副带着腼腆的笑容,更加博得了所有人的好感。到最后甚至还有一对夫妇以『自己的孩子在十九岁时遭逢交通事故而离开人世,因此看到谦同学都就如同看到自己的孩子一般,无论如何都希望他能获救』为理由,拿出了一笔惊人的金钱希望捐为医疗费用。虽然父母慎重地加以婉拒,但由于对方是将钱交由电视台代为转交,如此一来等于又增添了一段『佳话』。
「谦同学简直就像是一道光芒,带给这个人心险恶的时代一线希望呢。」
一位担任来宾的欧巴桑艺人擦拭着眼泪说道。
——你们在说的到底是谁啊?
不论是时事论坛还是网路社群等地方,他们口中所谈论的谦都让玲夫感到很不愉快。此外,他也对自己被迫站在必须尊敬那位『伟大的兄长』,并且接受大家的好意,诚心诚意地期盼哥哥康复的立场感到无法忍受。不过,玲夫当然也不希望谦就这样一直昏迷下去,一样殷切期盼他能够早点醒来。正因为如此,玲夫才不希望閒杂人等在一旁起哄,擅自将谦当成佳话中的主角。
「嘿。」
「早安。」
「早。」
「嗨。」
一抵达学校,同学们便一个个向玲夫打招呼。但是,之后就没有人继续和他说话了。大家才刚升高中两个月,这段时期原本就还不太瞭解彼此,如今玲夫却又成了话题人物(的家人),当然会令其他人不知该如何与他相处。玲夫本身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周围暧昧不明的体谅。他既不希望自己受到『大英雄的弟弟』之类的注目,也不想要摆出一副死人脸。总而讨之,玲夫打算像往常一样地生活,只是没有自信能够处理待好而已。
啊——真烦哪。
尽管半自暴自弃地来学校上课,待在人群里依旧是个压力。
以玲夫的个性而言,他本来就不擅长和不熟的对象随意攀谈。
上课时间也就罢了,一到休息时间可是令人难耐。尤其是长达四十分钟的午休时间更是痛苦。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玲夫开始思索着该如何撑过那段时间。这么说来,无法待在教室里的人,能够独处的地方大概只剩下图书馆或顶楼了。
但是基于某些理由,玲夫并不想到图书馆去。
既然如此,反正今天放晴,就决定到顶楼去吧。
时间来到午后,玲夫吃完买来的午餐便当后,就如原先的预定爬上昏暗的阶梯,前往校舍的顶楼。一打开顶楼的门,就被水泥地反射的阳光刺得睁不开眼睛。
顶楼上没什么人。
玲夫独自望着湛蓝的天空,直觉地将脑里浮现的话说了出口:
「——根本是一群白痴!」
不论是还没醒来的谦、电视上那些人或是学校的同学都一样,当然也包括了无法将这些事置之不理的自己。
「全是白痴。」
玲夫又无力地咒骂了一句。一架白色飞机翱翔在明亮的天空中,正缓慢地降低高度。因为天气很晴朗,机身上的文字清晰可见。
这个城市离海很近,而且学校就位在一座大型机场附近。
虽然靠海,但这里并没有像是观光景点的气息,只是一个周围有许多小工厂环绕的老城市罢了。玲夫的家也在这城市里,距离学校不远,只需一辆脚踏车就能轻鬆前往学校。对于从小在这里长大的玲夫而雷,所谓的海只不过是隔着一道水泥堤防,看起来很辽阔的水;河川也只是在狭窄的两个岸边之间,塞进几艘船使之连结在一起的地方。至于天空,则是一直发出轰隆隆的声音,不断重複地吸或吐出飞机的高处罢了。
明明风景一点变化也没有,但我的周围却充满了异常。
玲夫索性仰躺在水泥地上,开始打起盹来。虽然这样会弄脏白衬衫,但又怎样呢。
「玲夫。」
接着,一道声音白头上不远处传来。那是一道音量虽小、但颇具有存在感的女孩子声音。
「你睡着了吗?我是飞泽。」
「我醒着,也知道妳是谁。」
玲夫动也不动地回答她。那是飞泽蓉。玲夫不只认得她的声音,而且在学校里会用名字称呼他的,也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我就猜到你会在这里。」
「找我什么事?」
「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觉得天气很好,想在这里和玲夫聊聊天。」
「……妳不用待在图书馆吗?」
蓉是个爱好读书的图书股长,午休时间总是待在图书馆里。
这就是为什么玲夫不想到图书馆去的原因。但如今蓉自己找上门来了,他的迴避顿时变得毫无意义。
「因为今天不是轮到我值班。」
不晓得蓉是否看穿了玲夫的想法,她的声音依然很温和。
「我可以坐下来吗?」
「妳会弄脏衣服。」
「之后再拍一拍就好了。」
蓉的脚步声在玲夫的头部附近响着。糟糕,再这样下去会形成窥见****的角度。玲夫只好懒洋洋地起身。睁开眼睛看到的是蓉那与其用苗条形容、还不如说是修长的身体。她的手臂很长,腿也纤细得有些吓人,颈部又很细。娇小的脸庞搭配一副小巧的眼镜。一头长发几乎就要伸到腰际,整个模样看起来就好像那部古老的科幻动画片中,陪着少年搭乘银河铁道列车一起在宇宙中旅行的那名女子一样。
「玲夫,今天早上你家又上电视了呢。」
蓉动作俐落地坐了下来。飘逸的长发被阳光照得闪闪发亮。
「别提啦。」
玲夫叹了口气,望着天空发呆。又有一架飞机从天上缓缓下降。
「面对媒体很辛苦吗?」
「已经快习惯了。反正就算跑来问我话,我也不理他们。」
「谦的状况好像没什么变化呢。」
「是啊。」
蓉明明和玲夫同年纪,但对他说话时总是很客气,感觉很奇妙。
「妈妈说如果家里只剩下玲夫你一个人的话,不妨过来我们家吃饭。」
「……」
我为什么非得到别人家吃饭不可?如果是小时候也就算了,现在应该没有那么亲近了吧。
「不过,我已经替你向妈妈说不需要了。」
蓉轻轻地苦笑,然后把她细长白皙的手指交合,放在制服的深蓝色裙子上。
「……希望谦能早点醒过来。」
「嗯。」
蓉的面容看起来十分温和,让人眼就觉得她会是个喜欢读书的女孩子。一身细白的皮肤,眼镜下的黑色眼睛也充满灵气,即使平时个性较为低调,依然能让人感受到她充满智慧的一面。早在谦的事故发生前,得知玲夫和蓉两人是青梅竹马关系的(部分)班上男同学就异常地羡慕着他。
「不过要是他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变成了温馨故事里的主角,应该会很惊讶吧。」
「他大概会很生气地嚷着说『别那样,很恶心』之类……」
「抱歉,别再说了。」
玲夫突然打断蓉的话并站了起来。
「我有点事,下午的课不上了。」
「咦——嗯……」
他头也不回地就这样奔下阶梯,离开了顶楼。
抱歉,蓉。明明妳没有说错什么。
玲夫一口气冲下阶梯后,便离开了校舍,并且跨上停放在停车场的脚踏车离去。他的脑海里并没有目的地,就只是奋力地踩着脚踏车前进。
头上的太阳很热,简直像是夏天提前来报到似的,把人照得满身大汗。但玲夫毫不在意,依然一心一意地踩着踏板。我,真的一点也不讨厌蓉,只不过觉得心里有股难以忍受的感觉罢了。不论是被电视节目那样毫不客气地侵扰心灵或私生活、擅自被当成美谈中的登场人物、被班上那些人同情或保持距离、还是像蓉那样理解得不多不少。这些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全都又刺又痛。
无论是谦的性命安危,或是谦的恢复状况。我很明白这些违比其他任何事情都要来得重要。只不过为了心里的一些固执,或是受到周遭的强迫就感到烦躁难耐,自己也很明白这是很幼稚的想法。例如未来这种情况还会持续多久?或者是万一谦出了什么事时将会如何等等,我自己也很清楚应该勇于面对这些现实处境,并且尽可能地做点什么才对。
但是……
「——唉……」
骑得精疲力尽后,玲夫便下车并将脚踏车丢在一旁。眼前这座桥再过去,就只是一条会碰到机场外环铁丝网的死路。海、河川、运河,这座横跨在不知该归为何类的水流上头的桥,我正驻足在上头。河口沿岸附近立着巨大的鸟居。那是以前曾存在过的神社所遗留下来的东西。河川的南方依稀可见如同要塞般的巨大工业区。这里的一般道路既宽敞,又有良好的视野,但平时前往机场的车辆几乎都会走高速公路,所以这里总是空荡荡的,周围也看不到任何行人。在这个空无一物,感觉就像是因为没有其他地方可存在、逼不得已才閒置于此的景色中,玲夫才终于感觉到平静。
——喔,这地方还不错嘛。
此时,他的眼前突然浮现了平时兴自己说话的哥哥的脸庞。
明明是一张不愿回想起来的脸。一张戴着眼镜,有些神经质的脸。一张小时候故意似前发留长且梳到一旁装帅的脸。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玲夫心目中的谦,绝对称不上是一个大善人。平常连猫都懒得照顾,又不爱念书而理所当然地落榜重考,是个明明自作自受,却又一脸忧郁的傢伙。这阵子甚至和他之间根本就没什么交谈,所以一点也不明白哥哥在想或是在做些什么。但是,如果那天在车站里因为救人而昏迷不醒的人不是谦,玲夫很容易就能想像到他嘲笑那个人『真是一个爱逞英雄的笨蛋』的模样。就和蓉刚才说的差不多。
但是,为什么你会……
「——找到了。」
「咦?」
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在背后——是蓉吗?不对,那声音听起来年纪较小,而且更甜美一些。
玲夫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声音。
「是谁?」
当玲夫回过头时,一个不认识的女孩正朝自己露出大大的笑容。她身上穿着一件纯白色、带有许多蕾丝及花边的衣服,衣服下襬像芭蕾舞服一样短。一头明亮而轻柔的长发上搭配着红丝带,皮肤虽白但嘴唇却很鲜豔。而她那一对红茶色的透明眼睛,因为笔挺的睫毛而显得十分出色。真是一个美丽的女孩子。
「妳说找到什么?」
玲夫又继续问道。眼前的女孩个头很小,脸上也看得出稚气,推测顶多也才刚升国中。蓬鬆的裙子衬托了她细得惊人的腰,裙底下一双细长的腿,看起来像是就要开始舞动一般。不但脚踝上绑着红丝带,就连鞋子也是红色的。全身的红白色调看起来就像是草莓蛋糕一样。明明整个人看起来这么甜美,但站在这个像是工地现场一样枯燥的地方,却又意外地搭配。
「很可爱吗?」
女孩再度开口。
「啥?」
「因为刚刚玲夫的眼神看起来一直在赞美我。」
女孩摇曳着头发及裙襬,开心地笑着。玲夫的想法被看穿了。
「妳为什么知道?」
这跟有没有在赞美她无关。两人明明是第一次碰面,但她为何知道自己的名字?
「因为谦。」
「啥?」
她是从电视上知道的?而且连我的事情也查过了?为什么会突然现身于此?她到底是从哪里出现,又是如何跟在我后头来的?
「玲夫从刚才就一直说『啥』。」
「废话。」
就算是小孩子,说话也应该更有头绪一些。
「嗯—我的意思是说,因为我就是谦。」
「……」
「不过更正确地说,我并不是谦。」
她讲的根本就听不懂。
「我是说,呃——」
少女像是要进行爱的告白般,面露迟疑,并且磨蹭着纤细的手指头,那模样彷彿是在思索该如何用雷语形容自己的梦境。她白皙的指尖上,还看得见樱色的指甲。
「我啊,是刚逃狱出来的。」
——从你哥哥的心里。
女孩轻轻用双臂抱住自己的身体。
「不是,我更早以前就认识你了。」
「可是我没看过妳这个人。」
虽然玲夫觉得用『妳这个人』来称呼第一次见面的女性可能有些失礼,不过既然对方一开始就直呼自己的名字,算是彼此彼此吧。再说对方的年纪看起来明显比自己小,也没必要向她示好。
「因为我一直都在牢里。」
女孩一副觉得理所当然的表情,不停地点着头。
「……妳该不会喜欢写奇怪的诗,或是创作音乐之类的吧?」
「你说谁?」
「妳。」
「我看起来像有那种才华吗?」
「妳以为故意装傻很有趣吗?」
玲夫开始觉得不耐烦了。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从哪里得知自己的事情,但总之她是个神经病。八成是受到被大肆渲染及美化过的谦的故事影响,把自己也当成登场人物的一份子了。就算人长得还算可爱,也不代表想做什么都没关系。虽然她真的很可爱。
「然后喔,玲夫,我现在没有地方可以去耶。」
「喔——」
我就知道。
「我可以待在玲夫身边吗?」
「不行。想作白日梦就自己去作吧。」
如果再继续和她说下去,自己可能会忍不住骂出一些不好听的话,这让玲夫感到很不好受。再说这女孩的确长得很可爱,反而会让人更觉得良心不安。于是玲夫再度跨上脚踏车,把女孩丢在原地,飞快地离去。
「玲夫——」
尽管后头传来喊叫声,但玲夫依然不予理会。天上正有架飞机正轰隆隆地斜飞着,玲夫则朝着与飞机相反的方向踩踏板。即使那女孩白皙的脸庞还留在脑海里,但还是努力将它忘掉吧。
这是一间正面镶满透明玻璃,看起来颇有未来风格的怪医院。它的外型和这座老城市实在是格格不入。建筑物的中央部分向外突出,让玲夫觉得彷彿是一个巨大的船帆。谦他现在就沉睡在这艘帆船的内部。进入医院后,消毒酒精的独特味道扑鼻而来,里头看起来比从外面看还要安静许多,而且十分灰暗。
「啊,你来啦。」
「嗯。」
原本坐在病床旁呆望着谦的母亲,抬起头来看向玲夫。依然沉睡不醒的谦,脸上披绷带及ok绷盖住一大半。或许是错觉,明明他住院才过了一星期,整个人看起来却像是小了一圈似的。床头柜上摆着一副扭曲变形的眼镜。这是谦遭逢事故时所戴的眼镜。玲夫将窗户打开,让新鲜空气进入房内。病房里满是每天有人送来的花及千纸鹤,因此全是甜甜的香气。
「哥的情况还是没变?」
谦看起来就只是静静地闭着眼睛。脸上的肌肉有些鬆弛。
每一次看到哥哥的模样,都让玲夫的胸口感到有些刺痛。
「嗯。身上的慯倒是一天比一天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