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四分五裂的心(1 / 2)

或许,那正是自己一直装作视而不见的事情。

因为回想起来实在太吻合了。

六年前,虽然谦救了蓉,但是他却讨厌别人提起那件事。

而与谦拥有相同记忆(?)的脱子,并不知道蓉的存在——那是因为谦的心里,蓉是一个『想遗忘掉』的人物。

蓉也是一样。一直到高中才终于有机会交谈的蓉,已经忘了六年前的事情。

但是,假设因为这次谦所发生的事故,使得蓉的内心里产生了某种连她自己也不明白的不安?让她主动向玲夫提议一起去探索谦的过去,再次造访了小时候三个人曾一起去过的机场。

在那里因为玲夫的话语,使她回想起遗忘已久的灰暗过去——血淋淋的伤口突然被人触碰,也让她察觉到自己居然把那件事遗忘了,才会感到大受打击而选择逃跑。

另一方面,谦也半强迫自己遗忘那件事情,却在看到有人站在铁轨旁之际,突然回想起封印已久的记忆上具是如此吗?

「待中,可以放任这傢伙乱讲话吗?」

「你哥哥被人说成这样,怎么能置之不理?」

「咦,这个……」

因为松原等人的鼓譟,使得玲夫回到现实。

「你们干么那么激动?」

「你在说什么:当然是因为朋友被人用阴险的手段攻击啊:待中,我才想问你为什么那么冷静咧。」

「唔,不过……说起来也只不过是篇网路文章……」

——因为电视上正在讨论六年前的事情,无论是谁想要捏造消息应该都不成问题。但是为什么会挑在这个时机,让人十分在意。

「难道是因为上面写的是真的,所以你害怕了吗?」

背后突然传来一阵低语,彷彿要刺向玲夫。

「冈村妳在说什么!」

「原来是妳写的!」

「我才不知道。可是很奇怪呀,明明妳们以前也写过我的坏话,为什么这次换待中他哥哥被写了,妳们却那么生气?」

留着一头沉重黑发的冈村躲在玲夫背后继续说着。

「妳就是因为个性那么阴沉,才会被人写坏话啦!」

「乱写别人坏话才叫做阴沉吧?」

「拜託妳们不要再吵了啦!」

要是现在有一群女人在耳朵旁吵起来,真会让人无法忍受。玲夫与双方保持距离,大大地叹了口气。

如果这是真的——的确会与先前所观察到的各种迹象吻合。

但是,玲夫还是不认为这篇文章写的全部都是事实。

首先,上头写到『想出风头』,也就是『想受人称赞』这个动机并没有什么说服力。老是习惯置身事外嘲讽他人的谦,真的有可能为了那种单纯的理由捨命救人吗?

再说,如果这次是因为他在六年前嚐到了被称赞的滋味而做的,那六年前那次又是怎么回事?根本就想不到会有什么理由让他刻意去把女孩子推下水,只是为了得到别人的称赞。就算有,风险也太大了。即使还只是个国中生,也应该明白要是弄个不好就会害死人。这个动机到底还是太牵强了。

更何况,六年前玲夫的那段记忆——谦和蓉两个人说悄悄话的场面,正好可以否定那种幼稚的动机。相反的——

「待中,怎么样?要不要写一些反驳的文章?还是请管理人删除?」

「咦?呃……」

「如果只是恶作剧,硬去理它反而会让对方更得寸进尺,还是不要管它比较好。」

「囉嗉,冈村妳闭嘴啦,」

「总之,这件事情先让我想想。毕竟这是我哥寻的事情。」

玲夫稍微提高音量,制止大家的吵嘴。

「……好是好啦。」

松原等人又补上一句『如果要反驳对方的话就说一声,我们也会帮你』,才终于散去。

「待中,你知道是谁写的吗?」

冈村还是待在玲夫身边,小声地问道。她为了不发出太大的声音而奋力地动着嘴巴,嘴唇嘟得像隻鸭子一样。

「冈村妳才是,刚才的语气听起来像是知道些什么。」

「其实那个讨论区是我在管理的。」

「什么?」

「啊,不对,正确地说不只是我一个人。我参加了为待中哥哥加油的后援会,和其他人来往一阵子后,他们就把管理权限分给我了。」

冈村似乎是觉得看到玲夫惊讶很有趣,态度显得有些得意。

「妳为什么会参加那种后援会?」

「一开始是因为刚好和自己同班的关系最近才变得比较热衷一点。而且待中之前在我做坏事的时候有帮我呀。我是说找到松原她们的手机。」

「那是……」

与其说是帮助妳,其实比较像是我在自保吧。

「而且,我还是很担心待中呀……虽然对你来说,我可能只像是看热闹的人,但是我认为还有许多人也很担心你们喔。比方说松原她们就是第一时间发现那篇文章的对吧?我虽然讨厌她们,但还是能够理解她们想要关心对方的心情。」

「……」

此时照常理说应该向她道谢吧,不带讽刺的那种。

「我看到那篇文章时,马上就去查连线纪录了。留下那篇文章的人,他的连线位址其实在昨天白天就曾连线到网站好多次了。」

昨天白天。如果人在学校的话,应该是无法上网的时间。可是,如果人不在学校……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星期天的时候,电视播过和你哥哥过去有关的事情,那个人才临时起意恶作剧的。」

「是吗?」

「啊,对不起,我好像太鸡婆了。」

「不会,谢谢妳。」

冈村用力地点着头。

「只要你说一声,我就会马上删掉那篇文章,还可以封锁那个人的位址。」

「嗯。」

「还有还有,我不会那样说喔。像松原她们一样,随便就说是你……朋友之类的。」

「那应该是由冈村妳自己决定吧。」

玲夫忍不住做出苦笑。冈村也不好意思地跟着笑了。

「我啊,其实在国中的时候,曾经跟飞泽说过几次话。」

这句话让玲夫感到心头一惊。她为什么会突然提到蓉?果然冈村她——应该说冈村「也」怀疑蓉吗?

「虽然有些人说她是什么蛊惑人心的魔女之类的,但我觉得飞泽她人真的很好。她对任何人都很温柔。包括像我这样阴沉的人,或是被其他女生说恶心的男生。」

也包括我在内。所以,我也不希望现在自己猜想的事情成真。

「不过,我也曾听她说过『我的温柔都是假的』。」

「……」

「她说自己其实是个很坏的女孩,只是因为不想被人知道本性,才故意温柔对待别人。」

蓉的确偶尔会说一些比较刺人的话,但那应该不能算是什么邪恶本性吧。

「我问她为什么要告诉我那种事,结果她说:『因为冈村没有对我幻想些什么,所以无所谓』。」

「看来太受欢迎也不是件好事。」

尽管那是我不能体会的世界。

「可是,我觉得说自己的温柔是假的,这句话才是骗人的。飞泽其实真的很温柔,只是她不敢接受这个想法而已。」

「不敢?」

如果说的是『不喜欢』的话,玲夫还能够理解。

「嗯,不过我自己也不晓得为什么会这么想。」

「那妳又为什么要把那件事告诉我?」

我和蓉只是从小一起长大而已,并没有在交往。玲夫又再度这样提醒冈村一次。

「你们真的没有交往吗?」

「没有。」

「这样啊。」

冈村吐出同时交杂着遗憾和安心的叹息。

「那刚才说的事情都没有意义了。我本来以为待中听了会高兴一点的。」

「也不是那样……」

原来她不是怀疑蓉写了那篇文章。太好了,幸好自己没有说太多。

「如果妳想说什么,都可以尽管说。包括蓉的事在内。」

「谢谢。」

我又没有说什么需要妳道谢的话。

「我总觉得待中应该能处理。」

「处理什么?」

「很多事情。因为待中平常不会和其他男生一起瞎闹,感觉比较会想事情。」

「妳想太多了啦!」

我只是不太会和别人闭玩笑罢了。

「刚才也是,我躲在待中后面和松原她们对呛之后,就觉得心情舒坦了许多。」

「那应该是妳自己的问题,跟我没关系吧。」

总觉得这傢伙很习惯把事情乱扯在一起,算了。

「那,如果妳真的觉得蓉很温柔,以后也要继续和她做朋友喔。」

「如果你指的是和她说话那就没问题。至于做朋友……就要看飞泽愿不愿意了。」

「ok。」

只要有人肯站在蓉那一边我就安心不少了。这样一来我就能再冒险一些,朝可能会伤害蓉的方向思考、行动。

于是,玲夫便和往常一样,把上课内容摆在一边,专心思考着事情。

为了整理思绪,必须将一部分的推测先断定为事实。

那篇文章应该有一半是真的。

虽然六年前谦曾经救了蓉,但把她推下去的人同样是谦。

而上网把那件事爆料的,正是自称『坏女孩』的蓉。

昨天玲夫传过去的那个物品,搞不好真的中了大奖。蓉看了那照片之后,认为玲夫已经靠近了自己与谦的秘密,而且还打算揭穿它。为了阻止玲夫继续前进,才会刻意散布带着恶意的谣言。

但是,包括这次在内,蓉似乎对于谦做出那种行动的动机有所误解——亦或者是,她在说谎。

六年前所发生的事情,并非基于『想让人称赞』,而是其他的理由。

而且那个理由,也和这次谦做出的行动有所关联。

六年前谦所犯下的罪。把蓉推下河川,然后又自己救了她——脱子所说的罪恶之盒,所谓的『罪恶』指的就是这件事吗?

如果是那样,能打开那个罪恶之盒的钥匙,不就应该是查出六年前谦做出那个行动的理由吗?而且,不能求之于人,必须靠自己思考并且找出答桉,才能页正得到『钥匙』。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

今天的天空满佈着自云。天气闷热得令人讨厌,但今天反而让人感到寒冷。天空看不见飞机的踪影,只有轰隆隆的声音迴响在空中。

玲夫正骑着脚踏车。他想要先找脱子谈一谈。

脱子能找到那个蝴蝶胸针及手帕,或许并不是偶然。

大概是因为脱子内心里与谦共有的某种思绪,使得她在无意识之下找到的。

她追求的是真正的逃狱?

她想将自己扯得四分五裂,并且大闹一场把关住自己的东西破坏掉?

——可是,又为什么要由我来做呢?

为什么非由我来设法解开这个不知是谜题还是事故的事情真相?

当然因为谦是自己的家人,为了保护包括自己在内全家人的安宁,玲夫必须做出行动。

尽管如此,玲夫的内心里似乎还潜藏着别的原因。

到底是什么?蝴蝶形状的胸针、白色衣服的脱子、工厂的火光和蓉的内心纠葛,到底带给自己什么感受?

脱子并不在昨天等玲夫放学的地方。玲夫原以为她会在那里,结果却令他不由得感到有些落寞。

算了,反正回家之后就能碰面了吧!

此时,放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是蓉吗?玲夫停下脚踏车,并且拿出手机读简讯。

标题:我是冈村

唔,不是蓉。不过她到底有什么事?难道是有什么进展了?

内文:从早上到放学之间,讨论区已经变得一团乱了。有一部分的人为了确认事实真相,表示要去追查六年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并且和其他为谦说话的人发生了论战。虽然能把文章删掉,但我想原文应该已经被四处複製到网路上了,删除大概也无济于事了吧。

「……」

真的假的?玲夫忍不住用手按着额头,觉得头痛不已。不对!这应该是可想而知的事情。就算说文章的出现注定会引来这样的结果,但放着不管依旧是自己错误的决定。总而言之,为了不再让谦变成世人的话题,必须快点尽力去做自己能做的事情。

简讯还有下文。

虽然这和事情无关,但我想起以前和飞泽聊天的时候,曾聪她提过对自己名字的看法。她说蓉这个名字不论是男是女都可以用,当初她的父母是事先想好了这个名字等她出生的。她还说如果自己是男的就好了……待中你觉得我下次如果有机会和飞泽说话,能和她提到这件事情吗?我觉得飞泽真的很有女孩子的魅力,所以听她说想当男人真教我意外呢。

玲夫迅速写了回了讯。

标题:感谢妳。

内文:给了我这么多宝贵的消息。我觉得妳可以和蓉聊任何事情。

玲夫担心自己回覆得愈长,对方可能又会再写更长的简讯来,因此尽可能长话短说。他实在不擅长用简讯和人随便聊天,毕竟一说错话可能就遗臭万年。

不过,她说的没错,蓉会说『如果生为男人就好了』还真教人意外。

哎,毕竟她从国中就很受异性欢迎,或许才会因此感到厌烦。

又或者是,在比国中更早之前……例如大约六年前……

一个完全不愿想像的假设快速掠过脑袋。

那是一个让玲夫无比厌恶的景象。

玲夫马上将那个联想抛在脑后,专心地踩着脚踏车朝家里奔去。

必须尽早与脱子见面。这和她是否有助于寻找过去无关,玲夫只是希望能快点看到她乐天开朗的笑容,藉此疗癒自己像是被东西扎到的心。

「玲夫回来了?你过来一下。」

一回到家打开家门,就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

是妈妈的声音。原以为这个时间她一定在医院的。

「快点过来:」

语气怎么听都不像是小事。玲夫叹了口气,刻意装作面无表情地走向客厅。他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你是不是带女孩子回家?」

妈妈噼头就问,看起来似乎早就知道答桉了。

「是哪里认识的?」

到底是从谁那边听来的?明明自己注意过不让脱子在家里留下任何痕迹的。

「刚才上冈小姐到医院来过了。」

「她又来了吗……」

那个人居然这么快就又来了。是因为被脱子骂了不甘心吗?

「她说自己被我们家的女儿打,还说她是不是死了比较好。」

「……」

「虽然对方说的不清不楚,但突然被她说有个女儿实在让我吓了一跳。问了之后才知道你好像跟女孩子一起回家了?」

害妈又不能说自己不知道只能配合对方说下去。

「因为不晓得到底要问谁才好,最后只好打电话到飞泽家。」

何况你昨天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结果电话是小蓉接的,她只说她不方便谈这件事,要我直接问你。她的口气那么冷静害我反而觉得自己很不好意思,真教人生气。」

母亲着起来有些不高兴,大大地吐了口气。

「那孩子以前来家里的时候,看起来就比别人成熟,态度简直像个小大人一样。」

「原来妳讨厌她啊。」

「才不是,这件事根本就不重要。总之你趁谦住院而且妈不在家的时候,偷偷带女孩子回家吗?」

「我跟她没什么啦:」

至少,绝对没有发生妈妈现在在想的那种事情。

但是,因为根本无法解释清楚,玲夫只能说到这里。

「所以你带女孩子回家是事实囉?」

「……」

「你说没什么,那为什么要带她回家?那个女孩只是普通朋友吗?为什么要到男孩子家过夜?」

根本无法说明。就算说了,妈妈也不可能会相信。要是把真话说出来,而她又遭到否定,搞不好以后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到底是谁家的孩子?」

「我也不知道。」

「你说那是什么话?怎么会带不认识的女孩回家过夜?我原本以为你不是那种会让父母亲操心的孩子……没想到居然会像这样欺瞒父母。」

「我根本没有欺瞒啊。」

「随便带不认识的女孩回家当然是欺瞒啊!你要妈怎么和对方家长解释?那孩子不是才小学生那么大而已?就算你没有那种意思,要是那女孩向其他人说自己是被诱拐来的,到时候你要怎么办?」

「你根本就没有想那么多吧!你们男孩子就是这样……」

妈妈不停地叹气,显得十分忧虑。

「你爸爸根本就靠不住,而谦跟你又老是这么任性。妈真的要得忧鬱症了。」

得就得啊!不对,不该说这种话。

「总之,以后不可以再让那女孩进家门了。如果想要招待人家,就要先问清楚对方的身分,并且好好介绍给妈妈知道。」

如果能那样做,就不用偷偷来了。就是因为那傢伙在现实中没地方可以去,才会待在我身边。我也是因为那傢伙什么都不懂,才能放心和她在一起。虽然她的确很有可能只是个头脑有问题的人。而且现在愈冷静地想,就愈让人觉得什么逃狱之类的事情很离谱,但我就是需要那种超现实的故事啊:

「话又说回来,那女孩到底是谁?虽然这样说很过分,但妈不觉得你会有本事拐骗到不认识的女孩。」

妈妈依旧碎碎唸个不停。

玲夫把自己当作一颗石头,忍耐地听妈妈发洩不满的情绪。

——所以,脱子现在人到底在哪里?

等妈妈说完所有想说的话之后,玲夫步伐沉重地走上二楼。

谦的房间里,还闻得到一点点脱子的味道。

那是女孩子身上特有、既甜蜜又可爱的味道。

「可是脱子又不在这里。」

玲夫感到气愤,忍不住伸手打了谦床上的床垫。有某种发光的东西跳了起来,原来是蝴蝶胸针及手帕。那傢伙把这些东西留在这里了啊。

留在这里?这样不就是说她真的已经离开了?

「怎么可以随便就走啊!」

这种时候,怎么可以丢下我一个人。玲夫用力打着床垫。

被妈妈骂又怎么样?妳可没有权利像蓉那样选择讨厌我而逃避—-蓉真的讨厌我了吗——白痴,现在不是想那种事情的时候。

明明是我捡回来的,而且给妳饭吃、还帮妳取了名字。自己明明说过如果没有我在,就连猫也称不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