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宁从转角走了出来,毫不介意自己的暴露,正如顾景臣也不再害怕她知道真相一样。
白夜行望着她那一身还没有换下的红色礼服裙,坏笑道:“老婆,这么听话?一叫你就出来,肯承认是我老婆了?躲在墙角偷听可不是好习惯,你想知道什么,老公都会告诉你的。当然了,问顾姐夫也是一样的,咱们都是一家人。”
简宁一步一步朝他们走来,眼神平静极了,丝毫不见歇斯底里,连一丝波澜也没有。
顾景臣注视着她,明白她早已心如死灰,这时候的伪装不过是为了报仇,她朝他们走来,便是朝着仇人走来。他把他自己也定义为她的仇人之列。
白夜行想起了什么,拍了拍顾景臣的肩膀,啧啧惊叹道:“哎呀,我怎么没想到,到头来最厉害的还是秦家啊,什么功夫都不用费,只要生两个女儿就够了,一个女儿绑住了顾家,一个女儿绑住了白家……从此以后,白家、顾家、秦家都是好亲家了。这算盘打得真好。”
说完,白夜行望向近在咫尺的简宁,想伸手去搂住她的腰,却被简宁躲开,她朝顾景臣的方向靠了过去,不知道是本能还是故意。
见状,白夜行的鹰眸随即眯起来,似笑非笑道:“小宝贝,我左算右算,算一百遍,你都应该是我老婆。别想你姐夫了,你要什么老公都给你弄来。不是你老公吹牛,你老公能给你的东西,你姐夫肯定给不了你。”
简宁忽然笑了,那张本就绝顶美貌的面孔倾国倾城:“那就先把东西拿来看看,我这个人从小穷惯了,不见兔子不撒鹰,我可不信男人嘴里说的,这一点,姐夫是知道的。要是摆在小时候,我见点蝇头小利也许就满足了,可现在我的身价太高,见到天上的星星都不稀奇,你说你有什么东西值得我在乎?别拿狗屁的指腹为婚说话,要是当年指腹为婚的是两个男人,你怎么不和我宗宝哥哥结婚啊?”
“呵……”白夜行还真被她问住了,但他也不是吓大的,没道理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给唬住,他竖起大拇指道:“行,小辣椒,你的嘴是我见过的女人里头最厉害的,刚才我还担心你被人欺负了躲在房里哭呢,现在看来是一点不需要担心了。这样吧,明天你老公我带你出去兜兜风……”
说到这,白夜行扫了顾景臣一眼,转而对简宁笑道:“怎么?还要问问姐夫的意见啊?姐夫准你去,你才能去啊?不敢了是吧?”
简宁怎么会把顾景臣放在眼里,她也从来不怕入白夜行的局,用两根手指夹起身上浸染了酒渍的裙子抖了抖,她的眉头一皱,看都不再看他俩一眼,径自从他们身边穿过去,大小姐的派头十足,全然目中无人的嚣张:“明天早上八点见,谁不敢去谁是孙子。”
“嘿,你……”白夜行又好气又好笑,想把她的身子给扯住了,又觉得没必要,扯住了,他才看起来像孙子吧?
小丫头片子够狂妄的啊,小嘴儿狂妄,骨头也硬,几句话把白夜行的胃口吊起来了,想要去挖掘她更深更多的东西。
“好,谁不敢去谁是孙子!小辣椒,你别太得意!”白夜行冲着她的背影喊了一句。
等红色身影消失后,只剩下两个男人,一个穿西装打领带,一个穿长衫戴帽子,完全不同风格,可两人气场都很强大,没有一个人能把另一个人的气势压下去。
面对顾景臣的缄口沉默,白夜行叹气道:“我不陪你玩儿了顾四少,我得回去养精蓄锐明天和我老婆玩儿。虽然说你老婆没有我老婆漂亮,但我们还是各自玩各自的老婆的好,别想多了,嗯?”
白夜行抖了抖长衫,扣上帽子朝楼梯走去:“得,从来没在c市参加过这么热闹的宴会,我得下去和岳父大人喝两杯。”
顾景臣跟在他身后,忽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停下脚步,拿出手机一看,收件箱里躺着一条短信:“晚上来我房里,别走正门。”
他自始至终是一个人的傀儡,那个人也终于知道她可以肆意操纵他。
……
秦家老太太的八十寿宴,是秦家、白家、顾家变相的庆功宴,踩着简家所有死去的人的骨血,宾主两欢,酒足饭饱,兴至而归。
白夜行第一次不需要在人前躲躲藏藏,一高兴喝了不少酒,被白国良护送回去了,白家人神志不清醒的时候,绝不能留给别人把柄。
顾景臣是秦家的女婿,下半场的宴会喝得不比白夜行少,醉得厉害,被扶到二楼休息去了。
剩下的都是秦家的自家人。
秦老太太和秦昱鸣总算要来教训自家人了。
“小薇,怎么这么不懂事?今天是什么场合,你怎么能和你妹妹胡闹!”第一个发难的是秦老太太,因秦采薇年纪大,秦莫苒初初回秦家,当然拿秦采薇当靶子。
秦采薇、简宁都各自换过了衣服下来,面对奶奶的责问,秦采薇的态度一如既往:“我从来没承认她是秦家的人,只是奶奶你们做的主,对一个下贱的野种,我要打要骂都没错。”
“小薇!”秦昱鸣怒喝道。
“小薇……”秦采薇的母亲拽了拽她的胳膊,只好打圆场道:“老太太,孩子他爸,最近家里事儿多,小薇的婚事也不顺,外头说什么的都有,她心里头一不高兴什么话都乱说,她的臭脾气你们都是知道的啊。”
秦采薇的母亲娘家势力也不弱,因此有她来帮腔,秦昱鸣也不好直接驳了她的脸面,却还是严厉道:“心里再不高兴,也不能当着客人的面就发作,何况苒苒刚回来,她又是妹妹,年纪又小,你们的岁数都差了十岁了,和小孩子有什么好计较的?你的婚事不顺,改天我们和老顾家讨个说法,他们家那个老四到底什么意思!”
不提顾景臣还好,不提年纪差了十岁还好,从前私生女这种事轮不到秦采薇的头上,现在轮到了,还得强颜欢笑装作是她小叔的女儿,怎么越瞧她父亲就越恶心呢?怎么越瞧这秦家就越恶心呢?包括她自己,恶心透了!
秦大小姐从来不是好惹的主,即便是被千夫所指,她也只认自己的死理,没理会来自亲人的劝诫和攻击,盯着简宁的脸冷笑道:“我的婚事不用你们操心,他和我订婚七年,还能不和我结婚?你们想多了。至于这个小贱人,你们爱认就认,和我没关系。我上楼去了。”
说完,秦大小姐朝楼上走去,无视她父亲秦昱鸣气得脸红脖子粗。
简宁始终不言不语,头低垂着,任他们说着与她有关或无关的话题。在越强势的姐姐面前越柔弱,可得同情分,她不会放过任何夺走秦采薇在这个家的地位的机会。哪怕是秦家人联合起来演戏骗她,她也先来和他们玩一玩。
“苒苒啊,你别介意,你姐姐从小被宠坏了,你这孩子最懂事,别和她计较……”第一个来安慰简宁的,居然是秦采薇的母亲程莹。
程家也算富商巨贾,在c市也有足够名气,奈何跟百年豪门秦家相比,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比不上。简宁绝不相信程莹会认同秦昱鸣的托词,说莫苒是秦家老三的遗孤。
可是程莹算盘打错了,并不是假惺惺的一求情一示弱,她简宁就会自然而然地道出“没关系”的。让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子原谅一个二十八岁的女人的坏脾气,恐怕没这种道理吧?
所以,简宁没回应她,只是转身对秦老太太和秦昱鸣道:“奶奶,大伯父,我不太舒服,先上楼休息去了。”
不争不辩不抢不夺,她留给他们自己去想该怎么做。有时候不说话,威慑力更大。
果然,等简宁上了楼没多久,她的“父亲”秦昱鸣便来敲她的房门。
打开门后,见是他,简宁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一句话都没说,往回走,坐在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