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庭心里稍动,不动声色地问道:“这是谁家送来的,倒是金贵。”
丫鬟这才露出一点茫然来,如实回答:“倒也不清楚是什么人家了,今日打理的时候忽然发现的,许是忙得弄乱了。”
“噢,我知道了,你回吧。”兰庭这才打发了人去。
送花的丫鬟临走的时候,红霜抓了一把赏钱给她,这大冷天的,送一趟东西不容易,碧釉回头,只瞧见小姐碰了碰盆中的栀子花,会心一笑,低声絮语道:“他倒是厉害了。”
至于是谁,她们不敢问,小姐也不曾说。
只是接下来的半天里,大小姐都捧着这花看个不停,好看是好看,闻也是好闻,就是不知道为何小姐这么高兴,看着这花笑得比平日真切的多。
夏妈妈进来的时候,都以为大小姐是魔怔了。
三日后,大雪初霁,天空终于放了晴,金色的暖阳普照多日来絪缊的天地,照耀着厚厚的积雪层层,檐下如同下雨一般,化掉的雪水滴滴答答地往下流淌。
至于谢明茵要养猫这件事,谢兰庭原是没当真的,觉得她只是心血来潮,过一阵子就失了兴致。
但人就是这样,得不到的话,无论多长时间都会念念不忘。
“长姐,长姐。”
兰庭正在房间里临着窗练字,就听外面传来谢明茵清脆的声音,一大清早就到了信芳堂,着急忙慌地催着她出门。
“长姐,今日是出门的好日子,咱们快去聘狸奴呀,我都和礼部侍郎家的刘小姐说好了,她家老宅正有一窝猫儿,再不去,就都被旁人聘走了。”
谢明茵才十三岁,连氏断断是不肯放她一个人出门的,只好央着兰庭陪她一道去。
聘狸奴是有门道的,民间也讲究个养猫养狗要看花色,什么是吉利的,什么是不详的。
兰庭也在这府里待得有些闷,便应了谢明茵的意思,与她一同去母亲面前说此事,出门前都要先禀明父母,仆妇再去安排车马以及随行的下人。
她们到的时候,连氏正在让谢如意试一副头面,只好让人先收拾起来,等谢兰庭与谢明茵进来的时候,兰庭瞟见里间的帘子微微晃动,不过什么都没有说。
“既然已经约好了,也不好失约,你们姊妹二人一同去也好。”连氏瞥了兰庭一眼,随即话锋一转:“记住,切莫在人前失了礼数。”
兰庭才应了喏,转身就被亟不可待的谢明茵拉了出去,裙幅翩跹,露出了孩子气。
谢如意听着她们离开的声响,才面色怅然地从里面缓缓步出,抬眸去看欣慰不已的连氏,幽幽的说:“母亲,三妹妹是找长姐,她们一起出去了吗?”
连氏眼皮一颤,将谢如意拉过来,郑重地说:“如意,有娘在这呢。”
谢如意靠在连氏肩头,目光凝着谢兰庭用过的茶,热气未散,暗暗咬紧了唇瓣,手指攥住了连氏的衣袖。
虽说是天晴云散,但街上的人还是比较少的,倒是这天空纯净的像是没有一丝杂质,阳光也刺目得不可直视。
庆安侯府的马车里,谢明茵正舒服地靠在兰庭的肩上,闭着眼小憩,她早上活泼泼的,到了马车里,吃了两个桔子后,又昏昏欲睡起来。
兰庭本来打算推开叫醒她的,却见谢明茵的丫鬟坐在下面,朝她双手合十地作揖,小声呐呐地说:“三小姐坐马车总有些不适。”
谢明茵居然还晕马车……兰庭只好任由她继续靠着,也不知道该说她是娇气还是如何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皮从出府后,就跳个不停,心中也不平静。
怪哉。
此时此刻,福临街静谧的后尾巷里,两壁皆是高墙,常年不见阳光,积雪未化,檐下悬冰,褐色衣裳的男子扶着墙壁,一路跌跌撞撞的朝前面去。
最后到尽头时,眼前蓦然飘荡起一抹黑色衣角,顿时心下一片冰凉。
不用抬头,他都知道,自己无路可逃了。
“师兄,”圆领官袍的青年官员从兵差后走出来,负手而立,清直孤然,鹰隼般的目光审视着他,眼尾挑起一道褶皱,微微低首,嗓音温柔地威胁道:“你将人交出来,我放你一马,你也好让我回去对殿下有个交代。”
“薛珩,你别忘了你的师门,”男子深吸了一口气后,反手锁住身后的兵刃,疾声厉色道:“你跟随定王,只是死路一条。”
“这些并不相干。”薛珩闻言,眉眼生厌,单手解下了黑色斗篷,并不正眼看他,旋指握紧了刀柄,满是居高临下的姿态:“师兄,各为其主,你若是选择归顺,咱们便是同袍,有话好说。”
“早知你是以权谋私的小人,合不该引荐……不用废话了,动手吧!”褐衣男子不耐道,率然抬手,与薛珩持刀相向。
“好罢,我知,你不会背叛老师和废太子的。”薛珩带着叹息的话音未落,骤然抬眸欺身而上,手中横刀出鞘,毫不留情地朝对方狠狠杀去。
窄巷之中,一片刀光剑影,兵刃相击间,不时发出清脆“锵”声,映得白雪泛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