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珩已经习惯不择手段了。兰庭气息微窒,扯了扯唇角:“我该说我幸好是吗?”
“是该这么说,”薛珩平淡地撩了她一眼,揭破了最后温和的假象:“因为,谢家根本就没有找过你的打算。”
因为谢如意对他们来说,是足够满意的。
而谢桓,一早就知道谢如意不是侯府的骨肉,却偏偏要等兰庭回来,才告知谢如意真相,将她整个人打落到泥泞里,究竟是为了给谢兰庭应得的位置,还是为了让谢如意对他们更加言听计从呢。
谢兰庭听完,显然也想到了,她闭了闭眼,想起谢疏霖看到自己的目光,带着一种愤怒的恼恨,还有谢桓审视物件一般的眼神,冰冷又淡漠,谢如意因为身份的缘故,不得不隐藏起外露的情绪,保持着温软可人的面具。
还有那一桩丝毫不曾提及的婚事,恐怕在他们眼中,她和谢如意,是不是亲骨肉根本没有什么区别。
薛珩虽然略微不忍,但他清楚,这些谋算是这种高门里的家常便饭,兰庭能够认清这些对她有益无害,从前在定王府,那些后宅斗争她身为外人,不必掺和进去,眼不见心不烦,但现在的庆安侯府,是她的家,就必须要接受这些。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沉默下来,他们不是善于谈笑的人,坐在一起,似乎就已经足够安心,不再需要多余的言语来巩固什么。
但是这样久别之后,似乎又变得很疏离。
兰庭静默半晌后,忽而问他:“进京后,你回去薛家的旧宅,看过了吗?”
薛珩不同于兰庭,他清楚明了自己的姓氏祖籍身份,他有名有姓,他的父辈曾在盛京为官,家族也鼎盛过一阵。
只是后来没罪抄家,年幼的薛珩在外游学,躲过一劫后,又为了躲避家族的政敌与官府的追捕,才会隐姓埋名多年,流落至当初的境地。
他也一直不敢回到盛京,只能在南地游荡,可想而知,一个前半生还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贵公子,一夜之间,就成为了四处逃窜的。这也是薛珩不能走正经武举的缘故,他只能以草民之身投到陆崖的账下,如今在入定王门庭。
他为兰庭起名的时候,断断续续的与她讲过薛家的旧事,那算是刻在他心底的伤疤,能够提起来,说出来,是很不容易的,最后,还是让她拜了薛家先人的牌位,唤作薛兰庭。
薛珩眸光扫过她绣着瑞香花纹的衣袖,雅致温婉,玉白的手指搭在杯子上,指尖泛着一点温润的光泽,淡淡地说:“没有必要,你也别去。”
兰庭知道他的脾性,下定了决心,就不会动摇分毫,兰庭曾经问过他,倘若不能为薛家复起,会不会一生不甘,那时候,兰庭听了很多说书的恩仇故事。
他说,在不能做到之前,就忘记旧日的薛家,也要她在想做的事情,力所不能及前,只需记得:“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他们都是这样,从不回头也不示弱的人。
这才是她真正的先生,教授她一切的人。
半个时辰后,兰庭出来时,身后的余娘子怀里,正抱着一丛宝珠茶花,说是谢兰庭买的,碧釉主动上前给了银钱,然后接过来放到了车里。
登上马车之际,她若有所觉。
回头看到二楼的窗扇微微打开,看不清里面的人,但她知道,薛珩在看着她,不由得弯眉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