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那种一口气闷在心口的感觉再次席卷而来,陈燃摇摇头,尝试摆脱这一不适感。她走到站台边,站定,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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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燃长大后并不经常回家,逢年过节也很少,因为不管是什么节日,都是和家人一起过的。但是在这偌大的曾家,只有她的母亲方秀文是她的亲人。
陈燃是母亲带着改嫁的,她和曾家没有什么血亲关系。
曾家是做生意的,生意摊子铺得大,每次家里有什么活动,林林总总一大家子都会过来,平日里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亲戚,生意场上的伙伴,楼上楼下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人。
因为方秀文喜欢,方秀文是那种由于跟着陈燃的亲生父亲吃了苦头过了一两年苦日子的人,所以一贯是喜欢这样的堪称壮观的场面。
陈燃不太记得哪个是自己只有名义上关系的表哥表姐、堂兄堂妹,进了前厅,匆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就作罢了。
方秀文在大厅和平日里几个经常约着搓麻将喝下午茶的富家阔太说话。
看到陈燃的身影在一众小辈里面出现,急忙迎了上去,还不确定地往她的身后瞄了几眼。
陈燃看到她这一动作,心下有些生厌,冷着一张脸,没有什么表情,“礼物我让张姨带上去了,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方秀文听出陈燃语气的不耐,有些生气了,“你这是什么态度,你是想让我气死吗?我今天特意叫你回来,你以为就是单单为了让你给我送个礼物?我稀罕你那点东西吗?”
“我就是为了送那点东西,东西已经送到,没事我就先走了!”陈燃语气轻浅,但是透着果断,她一向是这个性子,看起来好似温糯,其实骨子里果敢冷觉。
方秀文看她这个样子,微微蹙眉,声音不由得便轻了一点,将自己的姿态放低,“燃燃啊,你总是不回来,我想你了也没有办法见到了,好不容易趁着这个机会你回来了,就不能多留下来陪陪我吗?”
陈燃不太喜欢人打感情牌,而且还是面前这人,因为她没有办法,她只能受着,毕竟这人是她的母亲。
但是今年也还好,没有让她特别讨厌的人的存在,所以她还能勉强着自己留下来陪着方秀文吃一顿饭。
陈燃虽然很少在家族中露面,但是长辈肯定会提及,看着一大桌子满眼陌生的人,陈燃低头吃饭,全程不语。
大姨从餐桌另一头看过来,问道,“这是小燃吧?几年不见了,长得这么标志,真是出落得越发水灵了。”
陈燃抬眼,礼貌点头。
“哎哟,那这年龄算下来,可不小了吧?小燃啊,我跟你说,你那个表妹,就比你小一岁,现在可都怀上二胎了呢。这不,忙着养胎,今天都不方便过来呢。”
“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也不能总是忙着拼事业吧,有没有看中的啊?”
话头一开启,正中了方秀文的下怀,“燃燃啊,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给你介绍一个,你钟阿姨家的儿子,留学海归,现在也事业有成的,我安排你们两个见上一面。”
各种复杂滋味从陈燃心底汹涌而出,谈不上好笑还是感慨,她早该猜到方秀文的意思的。
陈燃环视众人,淡声,“我倒是清楚自己喜欢什么模样的。”
此言一出,七大姑八大姨顿时吵嚷一片,“什么样的啊?”“小燃你说说,我们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给介绍介绍。”“小燃喜欢的肯定是很优秀的嘛。”
方秀文表情微变,陈燃视而不见,微微笑了起来,一张清冷的脸孔顿时平添了几分俏丽,“我喜欢的人,最好是陵城大学毕业的,工作后当模特,个子和我差不多,不爱笑,也不爱说话,性子冷淡。当然,最好呀——”陈燃语气多了一点欢快,“是个女的。”
满屋子的人顿时沉寂下来,空气慢慢凝滞。陈燃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中,站起,身后的椅子因为她起身的动作退后在地板上造成的剐蹭声格外刺耳。陈燃礼貌欠身,“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陈燃退出厅堂,方才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的环境突然传来各种各种的唏嘘、互相揶揄的声音。表面上是一大家子人,其实背地里,说不出的各种龃龉。
陈燃漫无目的往外走去,这时天色已经很晚了,大门两边亮着灯,经过花园的时候,水池里传来水生植物的轻微芬芳,叫不出名字的小虫子伏在草丛间长长短短的鸣叫。
出了大门,别墅区的宽阔大道前端,停着一辆银灰色的保时捷卡宴,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白衬衣,牛仔裤的女人靠在车门边,双手揣在风衣兜里,盯着脚下看。
陈燃怀疑是不是自己刚刚喝了点酒,看错了,她有些不确定地道,“你……你怎么来了?”
来人听见动静,抬头,看年纪约莫二十多岁,一张脸孔五官看似柔和,但是眉眼细长,稍显冷淡,她的唇色并不殷红,有些许血色不足,因此更添清冷。尽管如此,那也是个大美人。她朝陈燃投来一个安静地注视,轻声道,“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