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燚记不起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了，大概是被陈燃半搂半抱的搀着回去的。陈燃给她放了热水，给她换衣服，带她去洗澡。

全程苏燚不发一言，直到陈燃给她吹头发的时候，借着吹风机嗡嗡作响的背景音，她开口问，“你有调查过我吗？”

苏燚是坐在沙发上的，而陈燃则站在她的身后，两人一坐一站。陈燃揉在她脑后的手收回，吹风机声音戛然而止。

陈燃去了卫生间，并没有说话。苏燚慢慢抱住自己的膝盖，低低埋着头。

钟尚明已经不在了。

——天空成日里都是暗灰色的，就像是暴雨即将来临，乌云在远处聚集一样，连带着四周都是乌泱泱的一片。巨大的led屏幕前，瘦弱的人影蹲在地上，画面只在瞳孔里面呈现出模糊的光晕，像白团一样。

“怎么没反应呢？”她听见有人操着一口恶狠狠的语气在她的耳边说，“看仔细一点，好好看！”

“给我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

……

给我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

睁开眼睛看，看什么呢？

她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仿佛连五感都丧失了，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狂跳，但全身却痉挛得一点力气都没有。

少倾陈燃出来，去接了杯热水，不顾苏燚此刻略微抗拒的姿态，坐在她的身后，强硬地扳过她的肩膀，将她呈现自我保护的状态给打破，苏燚并不想喝水。

陈燃劝慰，“喝一点，你刚刚在外面才吐过，现在嘴都是起皮的。”

苏燚没喝，推开那杯水，“你有调查过我吗？”

“我都做到了这个份上了，你觉得我是不存在没了解过你这个人的做法吗？”陈燃喝了水，捉住苏燚的下巴强硬地嘴对嘴给她灌进去，“你不自己喝，我就这样喂你！”

苏燚垂下眼帘，接过水一口气喝完了。

陈燃拿过杯子放在茶几上，她还是穿着今天去学校接苏燚的那一身，都没来得及换。站着的时候就已经很显腰身，坐下的时候更为明显，简直掐腰一握。

苏燚无暇欣赏，“我累了。”她才要起身。

这冷淡的三个字并没有得到回应，她一只脚才刚刚踩在地上，紧接着就听见衣料摩擦所带来的窸窣声响。苏燚直接被陈燃掐着腰线勾了回来，然后陈燃扳过她的肩膀，抵在她的额头，就在咫尺之间紧盯着她，“我是调查过你，但是有些事，光是调查是没有用的，因为那些事你藏在自己的心里，除了你自己之外，没有人能知道。”

苏燚并不喜欢这样被陈燃紧紧盯着，老实说，陈燃这个人认真的时候，压迫感确实很强。但是她还没来得及后仰，就被陈燃按住肩膀更用力的钳制住了，“但我可以想，也可以猜，我猜猜你会想什么。那个叫陈燃的女的，不过是仗着自己有钱，自己有点势力，一天到晚就知道无视律法，做一些让人不爽的事情，要风是风，要雨就是雨。有时候想想，这个世界还真的是一点都不公平，对不对？”

苏燚嘴唇微颤，还来不及说什么，又听陈燃说道，“其实我在里心里压根一点分量都没有吧？你跟我在一起纯粹就是为了躲避那些伤害。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把钟尚明不在的消息告诉你呢？因为我知道，告诉你之后，你肯定会想，这个世界上对你威胁已经不在了，那么你根本没有必要留在我的身边，做自己不愿意的事情，你肯定会走！所以我不想告诉你这个消息！”

她们以互相面对的姿态凝视着对方，如果说陈燃是主动的一方，那么苏燚则是被动承受。半晌苏燚提了提唇角，动作非常仓促，几乎在外间薄暮的光线下，短得像是错觉，她说，“你说什么呢？我不会离开你的，陈燃，我什么都不能给你保证，但是这个我可以确定，我不会离开你。我发誓，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她说的话并不含着什么情意，甚至有种恼羞成怒的一股脑将自己内心的想法统统倒出来的意味。

然后她想挣脱陈燃的钳制，但是没有用，陈燃手心往上，按在了她的后颈上，一把又将她拉近，“你如果说话不要那么快，声音低一点，语调柔和一点，那我大概会有点相信。”

苏燚，“……”

“你遇见我的时候才十九岁，正值青春，或许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我喜欢你不单单是因为你这张脸。我遇见你之前，一直都是以为自己喜欢男的。你没什么特殊的，我身边很多朋友都长得比你好看，身材比你好的也是一抓一大把，但是我为什么偏偏就对你这样上心？你以为这是为什么？”

陈燃并不给她反应的机会，接着说，“因为你遇见我的那天晚上，你其实是想要去自杀，对不对？后来我总是想，为什么一个要去自杀的人，会有勇气去劝解别人，让别人不要去死。后来我又想，怪不得，我看着明明已经不像是校内学生了，那么晚的天色，凭什么我说一句，你就愿意跟我走？其实根本不是因为你对我放心，而是因为，那时候的你，心里都是，即使是遇到坏人也根本没什么怕的，因为你压根就不想在这个世上活着了！所以你才会这样肆无忌惮！”

苏燚紧抿嘴唇, 整个人仿佛冻住了。

陈燃紧盯着她微微颤栗的瞳孔，“我知道钟尚明是你的资助人，也知道这个钟尚明会对自己资助的学生做些什么，但是你没受过这样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