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容,陛下询问,你照实说。”
姜雍容看不下去了。风长天都听见了,这事儿还能瞒么?再者父亲安插人手绝不止安排一两个,就算父亲把隆德殿的人全都安排成自己人,她都不意外。
姜云容一咬牙,支支吾吾道:“侍候茶水的小林子。”
“是他啊。”风长天点头,“长得一脸机灵相,难怪能挣两份工钱。”
思仪把名单整理好了,交给风长天过目。
风长天随便扫了一眼:“好,爷来这里的事,现在就只有你们这些人知道。要是哪天爷听到宫里有人说这个,那一定就是你们泄的密。今儿所有跪在这里的,全都诛九族。”
此言一出,宫人们人人惶恐,姜云容快哭了:“陛下,万一是别人在传呢?”
“所以你们要看好别人啊。”风长天和和气气地道,“一旦听到人提起,立刻打死算数,这样你们就没事了嘛。”
宫里人多口杂,谁知道谁说了什么?宫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体欲哭无泪。
“还有,以后再有谁来这里咋咋呼呼,吵得小皇子睡觉,全都给爷把脑袋提溜好了,爷每一颗都不放过,懂么?”
姜云容额头全是汗珠:“懂、懂了。”
“那还跪在这里干什么?”风长天抱着年年,俯下身,凑近了姜云容,问,“等开饭呢?”
姜云容和其它贵女一样,入宫以来,只有为数不多的几次宫宴上见过风长天几面。他穿着龙袍,遥远而辉煌,不可逼视,不敢多看,只留下一个“五官深邃,颇为英俊”的模糊印象。
是到此刻,骤然离得这么近,姜云容才发现他的眉毛极其飞场,鼻梁极其高挺,嘴角似翘非翘,好像总带着几分笑意。
只是眼神却是冷的,冷得就像他身上穿的铠甲,坚硬而冰冷。
“妾、妾身告退。”姜云容几乎是落慌而逃,宫人们连忙抬着翠辇跟上去。
思仪看着她趾高气昂而来,丢盔弃甲而走,心里别提多畅快了,笑吟吟道:“陛下也真是的!既然来了怎么一直躲在屋里,不早些出来帮主子?”
“骂谁呢?”风长天瞪她一眼,然后把年年连人带被子交给她,“你们主子这么能干,这点子事还用我帮么?”
“……”姜雍容道,“姐妹失和,让陛下见笑了。”
“正常。”风长天道,“换我有这么个妹妹,我也跟她和气不起来。我说都是一个妈生的,怎么你这妹妹跟你半点也不像?回回去隆德殿勾搭我都是送鸡汤,下次能让她换个别的送么?”
姜雍容心说你概不见人,鸡汤到是照喝不误?
然后解释道:“云容与我同父异母。”
风长天一愣:“她不也是嫡女么?”
“是嫡女。家母已逝,现在姜家的家主夫人便是云容的母亲。”
风长天点点头:“我就说,怎么差别这么大呢。”
姜雍容问道:“陛下是什么时候来的?”
“哦,就你骂她蠢货的时候。”
“……”姜雍容脸上微微泛红,欠身行礼,“妾身不知陛下在,御前失仪,还请陛下恕罪。”
头顶却迟迟没有动静,姜雍容一抬头,就看见风长天愣愣地看着她,眼神发直。
“陛下?”姜雍容忍不住唤。
“你……”风长天的声音难得地软和,手指了指她的面颊,“脸红了。”
红得可真好看。
像春天里的第一片花瓣,柔柔润润的一抹红。
他不说还好,说出来姜雍容越发觉得尴尬,只觉得耳尖也微微发烫了,她连忙道:“方才三位太妃来这里找陛下。”
“唔唔。”风长天的声音听上去十分敷衍,姜雍容依然觉得他的视线颇为灼人,又道:“说是寻陛下去打牌。”
“打牌”两个字,终于唤回了风长天的神志,他立即“哦”了一声,“今儿确实晚了,爷去摸两把就来。”
他说着就走,姜雍容正要松一口的气,风长天忽然回身一把握住姜雍容的手腕,拉了姜雍容就走,“走,一道去!”
他的步子又大又急,走路快要飞起,姜雍容几乎是脚不沾地地被他拖了去,不由大惊:“陛下见谅,妾身不会打牌——”
“所以才要学嘛。”
“妾身还有奏折没看完……”
“看奏折哪有打牌要紧?先打牌再去看。”
“陛下,这实在不妥,万一让人看见——”
“得了吧,这里鸟都没有一只,谁看见?”风长天说着,一笑,“再说就算有人议论,你那个好妹子也会替咱们封口的。”
汇聚在姜云容身边的皆是宫人中的头面人物,为着他们的脑袋和九族计,他们一定会死死封住这消息。
姜雍容有时候真看不懂风长天是真傻还是假傻。说他真傻吧,他这一招玩得极好,这么一来不单不会再有人来清凉殿打扰姜雍容,连流言蜚语都能杜绝。
可说他假傻吧……哪个皇帝会拉着前皇后跟老太妃们打牌?!
*
老太妃们原来都有各自的宫殿,后来三人体恤宫人劳苦,物力维艰,遂请奏合宫,三人住到一处。
这时宫门打开,已经到了掌灯时候,昏黄的光芒从殿内透出来,三名老太妃正在灯下玩叶子牌,见到风长天,纷纷搁下手里的牌:“哎哟,阿天你总算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