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茵来接楚肖肖吃饭时,进屋就看到奇怪的画面。小男孩哭得恨不得要打鼻涕泡, 小女孩则茫然地站在原地, 颇有一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杨茵手里还提着饭盒, 疑惑道:“肖肖,这是怎么了?”
杨茵非常了解楚肖肖的性格, 她是听话懂事的小朋友, 平时非常讲道理, 不可能随便闯祸。然而,陈光溯却一副要哭晕倒地的模样, 让人惶恐不已。
楚肖肖小声道:“我也不知道, 我正跟他说着话, 他突然就这样……”
如果换做是楚肖逸嚎啕大哭,楚肖肖还知道如何哄人, 原因是便宜哥哥哭时总会喊出原因, 无非是“好穷好难受”、“肖肖不吃我炒的菜”等话,让人有解决问题的切入点。
然而,陈光溯大哭是真哭, 他都哭不出原因来,只哭得楚肖肖满脸懵逼。
杨茵见楚肖肖不似说谎,赶忙接替对方的尴尬位置,充当哄孩子的角色。楚肖肖不懂陈光溯的逻辑, 杨茵却知道有些小孩哭起来没逻辑,反正先将其眼泪止住再说, 总不能让人嚎泣一中午,导致楚肖肖也走不掉。
外教老师等人早就离开教室, 杨茵最终也带着两个小孩,跟梁双麒顺利聚头。
杨茵今早特意烙出香喷喷的豆沙小饼,她一共做出十二枚,给父亲留下三枚,剩下九枚带过来分享。楚肖肖、杨茵和梁双麒有三人,按道理每人分三枚小饼,如今计划却被打乱。
眼圈泛红的陈光溯一边抹眼泪,一边屈辱而幸福地啃饼,他还在连吞两枚豆沙小饼后打了个饱嗝儿,差点没噎住自己。
杨茵作为全场年纪最大的姐姐,心有余悸道:“慢点吃……”
梁双麒面露好奇:“这又是谁?”
楚肖肖:“我在拉丁语班的同学。”
陈光溯用袖子擦干净脸蛋上的泪水,又几下拍落嘴边的碎屑,他直直地盯向楚肖肖,瓮声瓮气地发表宣言:“我会超过你的!”
楚肖肖不明所以,梁双麒则点头道:“你在吃饼上确实已经超过肖肖。”
梁双麒:肖肖每回只能吃一个饼,哭包同学上来就吃两个饼。
陈光溯瞬间羞恼地跳起来,雄心壮志道:“我是说一定会比她学得好!”
楚肖肖见陈光溯满脸斗志,她一时无言以对,实在不懂他为何立下这种目标。
杨茵有点云里雾里,梁双麒却淡然地较真:“如果不一定呢?”
陈光溯呼吸一窒,忙道:“不、不可能……”
“光溯,你跑哪里去啦!?”不远处,女人的声音在走廊里响起,语气还分外焦急。
“妈妈……”陈光溯刚刚还在开心地吃饼,他此时才想起忘在脑后的母亲,忙不迭往外冲,生怕晚一步。陈光溯的母亲每天中午会过来招呼他吃饭,不像楚肖肖、梁双麒等人是自己解决。
杨茵追出去看了两步,她确定陈光溯跟母亲离开后,才放心地回来:“他走了,我们也吃饭吧。”
楚肖肖点了点头,她小心翼翼地打开自己的小猪佩奇饭盒,刚才杨茵姐姐已经帮她加热过,现在温度刚刚好。
梁双麒望着饭盒里的豆沙小饼,嘀咕道:“原本和谐的数字被他破坏,我不喜欢七除以三的感觉……”
陈光溯吃掉两个饼,致使饭盒里只有七个饼,如今却有三人。梁双麒是一个奇奇怪怪的小朋友,他总有各式各样的想法和坚持,对于除不尽的感觉很崩溃。这可能是小艺术家的臭毛病,要求一切都要和谐完美。
楚肖肖闻言取出自己餐具里的塑料小刀,她在小饼上精准地切了三下,将其完美地分成三份,严谨道:“这样就行了。”
梁双麒的眼神立马亮起来,他显然很满意现在的局面,又觉得饭盒里的小饼顺眼起来。
杨茵望着弟弟妹妹们的举动,她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最终却没有多说什么。实际上,她觉得没有如此麻烦,肖肖每回只能吃一个饼,她多带饼是给小朋友们做预备口粮,但基本上每次都用不到。
果不其然,楚肖肖今天就比平时多吃1/3个饼。杨茵望着剩下的最后一枚饼,她懒得再将其带回去,索性帮楚肖肖吃掉。
杨茵好奇道:“肖肖,他为什么突然对你哭?”
楚肖肖将教室里发生的事情重新描述,她至今不知道为何自己学得快,也不清楚惹哭陈光溯的痛点。
梁双麒听完事情全过程,点评道:“他好幼稚,我不喜欢。”
楚肖肖:“为什么?”
梁双麒已经吃饱,他悠闲地擦擦嘴,答道:“因为我最不喜欢两类人,一种就是自己有才能便自视甚高,觉得所有人都该比他差。”
楚肖肖要比梁双麒小几岁,加上她在幼儿园里环境挺纯粹,所以还不懂许多事情。梁双麒一直在乐团里练琴,这里竞争极度激烈,有才华的人层出不穷,自然更通晓世故。
楚肖肖懵懂地眨眼,她还在思索陈光溯究竟有没有才能,他的才能又是什么。她在遇到陈光溯后好像隐隐意识到一点东西,又朦朦胧胧地看不明白。家里人一直遵照韩雅的建议,从不点破她身上的潜质,使她还没察觉自己的能力。
杨茵闲聊道:“那另一种呢?”
梁双麒:“另一种是别人有才能就自欺欺人,觉得别人的成功全靠才能。”
“前者就像肖肖的同学,稍微受挫便会大哭大闹,后者就像乐团的人,觉得我拉琴好是由于音感,却看不到我练习的时间……”梁双麒微微垂眸,他慢条斯理地说着,语调懒洋洋的。
“总觉得别人的琴更贵,总觉得别人的老师更好,总觉得别人的琴房更安静,总觉得别人更有天赋和才华,为自己的失败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永远有不努力的攀比借口,这就是我最讨厌的类型。”
梁双麒由于自身的绝对音感,在乐团里没少听酸言酸语。如果有人拉琴比不过梁双麒,就会顺理成章地归结于他更有天赋,他们就是天生没他条件好。只有梁双麒心里清楚,他想要超越年纪更大的孩子,并不是那么容易。
别人比他早学好几年琴,倘若不拼命地进行练习,根本没办法弥补时间差。乐团里以前也有绝对音感的孩子,但他们却不一定是拉琴最好的孩子,反落得他人嗤笑。才能犹如一把双刃剑,猝不及防就将人刺伤。
梁双麒不光是厌烦练琴的枯燥,他还讨厌天赋和才能对自身的限制。为什么他擅长什么就必须做什么?为什么他有才能就忽视他的付出?到底是他在决定自己做什么,还是他的才能在决定自己做什么?
梁双麒将餐巾纸揉成小纸团,他用投球姿势将其丢进垃圾桶,镇定道:“谁知道才能到底是什么东西?如果世界上真有才能,那也只有努力一条。”
楚肖肖原本还在思索才能究竟是什么,她听完麒麒哥哥的发言却感到莫大震撼,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她完全不再纠结自身的学习能力,而是为自己学得快找到最佳理由,因为她既喜欢学语言又努力啊!
便宜哥哥曾经说过,人只要学会自如地调节心态,就能做好不喜欢的工作,还能将喜欢的工作做得更好。麒麒哥哥靠努力都能将不喜欢的事做好,那她靠努力将喜欢的事做得更好,简直合情合理!
楚肖肖立刻将自身成功归于努力,而且下定决心要继续努力。她还为自己找到无数佐证,以前努力地学习过好多门外语,现在学拉丁语才会融会贯通,关键还是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