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1 / 2)

微冷的凉风拂过后颈,李肇笑了笑。他面庞清致,修长手指攥起缰绳慢慢离开,似乎只是想来提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别忘了。马尾甩动,枯瘠草地扬起灰尘。

钟华甄抱着暖手炉,看他背影渐渐离开,慢慢皱起眉。

李肇比李煦小两个月,母妃是冯贤妃,虽不得宠,但在他五岁为皇帝挡刀而死,皇帝对贤妃的愧疚全转移到李肇身上。

小太监从远处小跑回来,手里捧着她方落下的绣云纹药囊,恭敬说道:“世子,是落马车边上了,刚才侍卫捡到送过来。”

钟华甄收回视线,抬手接过,慢慢握在手心,药囊的雪青流苏垂出,她问:“太子是什么时候约的三皇子?”

小太监茫然回道:“不是太子约的,是三皇子先在陛下面前提起。”

钟华甄愣了一下。

李煦天生神力,骑射远超教习将军,武艺精湛连大司马都会夸赞句,擅长戟重剑,箭术出神入化,李肇又不是傻子,何必找李煦自取其辱?

钟华甄把疑惑放进肚子里,点头说:“我知道了。”

李肇处事比李煦温和,但他做事同样无厘头,李煦会应下,当是有自己考量,她用不着管太多。

小太监满头雾水,没敢多问,但他走近些,小声同她道:“奴才斗胆,方才见世子您在同三皇子聊天,心觉怯怯,殿下不喜三皇子。”

京城大多数人都知道威平侯世子与太子关系最好,平日形影不离,寻常人不得探查宫中贵人行踪,但一般知晓威平侯世子在何处,也大概能猜到太子在哪。

贴身伺候的内侍比外人知道得多。

太子是小孩子脾气,视钟世子为挚友,最讨厌她与旁人交好,生气时谁都可能受牵连,连她自己也不能避免。

钟华甄把药囊放入怀中,倒也了解李煦的脾气,点头道:“多谢提醒,三皇子没说别的话,只是太久没见,来打声招呼,不用特意告诉殿下。”

小太监摸头,有些不好意思。

钟华甄有秘密,而李煦喜欢没事找事,她并不想成为他关注的对象。

他以前嗅见过她后颈的清香,拧眉说她整日做个文人雅士,熏香沐浴,却连剑都提不起来,没有男子气概,有时实在看不过眼,还让她用他的重剑练武,导致三天她手都抬不起来。

可钟华甄为遮掩身份,房内从没设过熏香。

秋日里凉风习习,她轻拢住披风,耳尖突然微动,钟华甄动作一顿,察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她还没来得及动,一支利箭突然划破长空的安静,从她身旁直直刺入旁边小太监的手臂,锋利箭镞流下几滴热血。

小太监摔倒在地,尖细的声音刺耳欲聋,指缝流淌下鲜血。钟华甄下意识回头望一眼,看见李煦拉弓的手慢慢放下。

他箭袖骑装,剑眉星眸,少年英姿勃发,身后背红羽箭袋,大手拿弓,不过才十七岁,却另有一种天生的强势冷硬。

钟华甄立即回神,她皱眉,蹲下看太监手臂血的流势,发觉没伤及筋骨,松了口气,抬头对李煦道:“此地禁止用箭,你若是想同我玩耍,等我身子好些早说,不该误伤无辜。”

有心留意的人都看得出太子那一箭来势凶猛,到她嘴里却变成了玩乐的失误。

李煦坦然道:“是本宫错了。”

钟华甄讶然睨他一眼,没想到他认错这么干脆。她安抚几句这小太监,站起身,差人过来扶这他下去疗伤,又让人请太医好生照料,说她待会再去探人。

这事如果被监察院的御史大夫知道,少不得在朝堂上参李煦一本,魏函青指不定也要来一句都是她的错。

“又不是大事,”李煦知道她是在为自己开脱,骑马勒绳到她跟前,“你吓到了?”

钟华甄的手上沾了太监手臂的血,她胃里不太舒服,忍住后先问句:“怎么突然要针对一个小太监?”

“一不小心,”李煦骑着马,“反正我手头准,伤不到你。”

钟华甄没回他,她没忍住,冲鼻血腥味让她按胸干呕几声,退后几步远离他。

李煦皱起眉,攥绳驾马靠近,弯下腰,手背贴她冰冷脸颊,问:“怎么还吐上了?你还能骑马吗?”

脸上大手的温度让她瞬间清醒,又退一步。钟华甄看见后面侍卫牵的温顺马匹,登时想明白了,他又要她陪着。

“今天真不行。”钟华甄头疼,“你也说了不必我随行。”

李煦慢慢直起腰,剑眉越皱越紧,不明白她是怎么了。那支箭又不是瞄准她的,何必吓成这样?

“你以前又不是没见过,今天怎么回事?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太医?”

“昨天没睡好,今天又起得早,所以有点不适应,”钟华甄呼出口气,“我休息会儿就没事。”

她看李煦没把刚才的事放心上,忍不住走近,低声道:“我并非命令你,只是想你听我句劝,下次行事三思,盯着你的人太多,大司马没多久也会得到消息。”

钟华甄再活一世,不想惹事,也改变不了什么,大多数时候都在一旁旁观,但李煦时刻让她提心吊胆,三皇子李肇有时都比他要得朝中大臣心。

李煦捏她光滑的小脸,道:“算你有良心,行了,你去我营帐休息,那里舒服,我去找李肇。”

钟华甄头疼,他显然没听进去。

李煦牵回缰绳,手指不自觉捻了一下:“回来给你个惊喜。”

……

钟华甄对李煦所说的惊喜并没有什么期待,他上次说的惊喜,是直接把她住的主帐拆了,又大方将他的营帐分一半给她,以示他们关系好。旁人少不得千恩万谢此等恩宠,钟华甄只觉他在胡闹。

她净手洗去血迹,先去医帐内探了眼那小太监。

这小太监是东宫郑总管新挑上来伺候贵人的,不知道自己哪惹了太子,对钟华甄亲自来看他诚惶诚恐。

他瑟瑟发抖跪在地上,脸色都是白的,医帐内案面摆血箭,帐中气味萦绕在鼻尖,浓烈无比。

钟华甄闻着便觉头晕,她手扶住旁边案桌,指尖微微发白。

即便她和李煦两个是朋友,但她还是再次感到李煦这祖宗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