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王有正跟卫氏继续扛着一大捆草回去,福妞跟在后头,看着爹娘被草压弯了的腰,心里一阵发酸。
其实有时,她都恨自己不是男儿身。
男人力气更大,将来也不用嫁给旁人家里,就可以时时刻刻地照顾爹娘了。
可她是女儿,爹娘早就打算好,等到她长到能出阁的年纪便要她嫁人。
但福妞如何舍得父母呢?
她在心里琢磨着,此生要么就自己挣了银子招个上门女婿来,要么,就一辈子不嫁,永远留在爹娘身边照顾他们。
这样想着,福妞就开始找些赚钱的法子。
村里人都靠着几亩薄田生活,她爹虽然是猎户,但一年到头能打到好东西的次数也屈指可数,若是这样继续下去,日子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福妞坐在窗下,把玩着手里的簪子。
那是他爹在集上买给她跟她娘的,打磨得异常光滑的木头簪子,纤细小巧,上头缀了一朵绢花,那绢花乍一看精巧复杂,但福妞用手扒拉几下,大致就明白了是如何做的。
她找到了自己攒的几块小布头。
那是卫氏偶尔做衣服实在用不上的,便给了福妞留着她缝沙包玩,福妞没舍得。
这会儿把布头拿出来,她实在用针把布头的边缘挑开,弄出来碎线,再按照喜欢的样子,缝成一朵花,接着,找了一根树枝,削掉皮,磨了好久,一支简易的簪子就做了出来。
福妞左看右看,自己做的簪子,跟爹爹买的似乎也差不了多少呢。
她兴冲冲地拿去给卫氏瞧:“娘,您看。”
卫氏正在补一只鞋子,瞧见之后一愣:“福妞,你这是哪里来的?你怎么会有两只发簪呢?”
福妞笑眯眯地说:“娘,我自己按照这支发簪的样子,又做了一支。您觉得怎么样?”
这是做的?卫氏大吃一惊,拿起来细细观赏了一会,叹道:“你不说,娘真的看不出来!你是如何做的?这簪子瞧着倒是比咱们买的还要好看呢!”
福妞见她娘这样夸,连忙问:“娘,您是真心的吗?若是您真的这般认为,那我便多做几支,回头拿去集上卖,还能补贴点家用。”
其实福妞的心灵手巧大多遗传自卫氏,母女俩似乎发现了一条挣钱的好路子,立即就开始行动起来。
福妞还想到了用贝壳里面那一层散发着五彩光芒的东西弄成碎片,黏到发簪上,这样簪子戴在发生便会莹莹生光,格外地好看。
娘儿俩一口气做了五六支簪子,打算第二日就拿去集上卖卖看。
她们没打算告诉王有正,想着若是真的卖得了银钱,这也是一桩惊喜。
可惜,尚未等到她们去卖这些簪子,二房就又出了麻烦。
卫氏正低头跟福妞研究自己做的簪子哪里需要改进,就听到外头有人用力敲了几下大门,声音响亮:“卫氏,你可在家?”
福妞赶紧站起来:“娘,这谁啊?”
两人一道走出去,就见着郑氏,秦氏,以及王家的一位族老,还有就是卫家的两个男人都来了。
卫氏自小在娘家受过不少苦,与娘家人鲜少走动,隔不了多久,娘家人也总是会试图讨要些东西,卫氏一向不爱搭理。
她见了这么一群人,立即把福妞搂在怀里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郑氏冷笑:“干什么?自然是要休了你!”
卫氏蓦地睁大眼睛:“娘,我做错了何事,要休了我?”
王家族老走到条几前面的椅子上坐下来,郑氏则是坐在了另外一边。
卫家大哥跟卫家二哥都是怒视着卫氏,觉得丢人现眼。
郑氏慢悠悠地看着卫氏跟福妞,眼睛底部却蕴着毒。
“卫氏,你嫁到王家十多年,害的我儿子王有正失去了四个闺女,如今也只剩了个丫头片子,可却还是断了香火,这罪孽,还不够深重么?”
她轻飘飘一句话,却叫卫氏心沉了下去。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里头的后,不包括闺女,单单指儿子,而她卫氏的确没有生出儿子。
原先她时常会担心自己会不会被休,可这十几年的风风雨雨走过来之后,她笃定地相信王有正是不会休了她的,无论日子如何,他们二人都是深爱着彼此的。
可今日,郑氏要休了她。
卫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娘!我嫁给相公十几年,虽未生出儿子来,可我,可我谨慎妥帖,一向听话,福妞,福妞也是我跟由正的血脉啊!求您,不要赶我走!”
福妞咬唇,她知道,求郑氏没有用,只怕郑氏就是趁着她爹不在,所以才来想把她娘赶走的。
这样想着,福妞悄悄起身,想去找她爹,却被秦氏一把抓住了,秦氏当着旁人,笑得和蔼,手里的动作却下了死劲儿:“福妞莫怕,你始终是王家的孩子,卫氏走了,大伯母把你当亲生的待。”
福妞冷冷地看着她,秦氏心里莫名一抖,但依旧死死地抓着她。
郑氏瞧见卫氏怕了,心里舒坦多了,依旧说道:“卫家大郎二郎,卫氏自打今日便不再是我王家妇了,你们领回去,或卖或嫁,都与我们无关。”
其实卫家人也是不想接受卫氏的,丢人不说,养个大活人不需要粮食?但卫家大嫂想到卫氏虽然也年纪不小了,但风韵犹存,若是卖到窑子里也能赚些钱,便还是点头让男人来接卫氏了。
卫大郎皱眉:“王家大娘,是舍妹蠢笨,给你们添乱。”
郑氏抬头看向族老:“今日就麻烦他堂叔见证一番了,这休书,我这便拿给这卫氏了。”
堂叔点头:“此妇无能,极为不孝,休了吧!”
卫氏浑身发抖,哭了起来:“我不走!娘,您不能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