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甚事,咱们便就此别过!”
沉默良久,聂瑾鸿起身,拱手与北堂鸣道别。
见他听完自己的解说,脸上的表情依旧无动于衷,北堂鸣心下极为不悦,但面上却仍挂着淡淡的浅笑,为达目的,他决定不再藏着掖着,将要说的话,与聂瑾鸿直言道出。
缓缓从椅上站起,他眸色认真,一字一字道:“无名,关于你的身世,我多少知道一些,说来,对于你府中五年前遭遇的变故,我深感心痛,但更多的则是愤怒,楚帝怎就不把事实调查清楚,便下旨斩杀你满门?在诸国百姓心目中,聂老将军的威名,以及他的赤胆忠心,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楚帝却因一封密信,未经查证便给聂老将军定下罪名,一并将你满门抄斩。”言语到这,北堂鸣顿了顿,才接着道:“就是那贤良淑德,深受百姓和臣子爱戴的聂后,也被他废弃,赶出宫门,终了含恨身死……”
“别说了!”聂瑾鸿浑身颤抖,他在极力压制着心底的痛苦与愤怒,北堂鸣望向他垂在身侧,紧握在一起的拳头,眸底快速划过一抹笑意,继续道:“无名,我说这么多,无疑是想帮你看清事实,进而助你一臂之力除去楚帝,也算是对你我间的情谊做个见证!”
北堂鸣说得冠冕堂皇,明明是他的野心在作祟,致他用花言巧语,诱骗聂瑾鸿相助于他,反倒说成是他助别人一臂之力。
并用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粉刷自我。
这样的他,明显就是个狡诈至极的阴谋家。
聂瑾鸿是憨直,但他不傻,待情绪平复,他淡淡道:“你想攻占云国,往远处说,你想称霸天下!”他不是问,而是尤为肯定地将北堂鸣的野心道出。
家都没了,还要什么国?
云国于他来说,可有可无,他现在活着的目的,就是给家人报仇,让天下之人都知道,知道他聂府一门五年前遭受劫难,全是楚帝昏庸所致。
能有此想法,说来也怨不得聂瑾鸿。
从小,他便脱离俗世,伴在清隐上人身边,在雪华山上长大,“国”在他心目中,并没有什么分量。
就是“家”于未下山前的他来说,也是个可望而不可及的幻想。
因此,他一直以来,觉得自己似根浮萍,无甚归属感。
然,清隐上人在他下山前说的一席话,让他知道,他有家,且父母亲人尤为疼爱他,为了他能健康平安的长大,将他交给师傅抚养成人。
可未等他满心愉悦,下山与家人团聚,却又得知家门遭变,而这遭变的祸首,就是楚帝,就是他老父一心效忠的云国国君。
家没了,他一直渴盼的梦也随之化为泡影,云国未来会怎样,关他何事?
野心被聂瑾鸿一语道破,北堂鸣站在其身后,脸色瞬间一变,“呵呵,没想到你小子说话也有如此直白的一面,”强忍住胸口升腾起的恼怒,北堂鸣怏怏一笑,“身为男儿,哪个没有点抱负?而我,不过是抱负大了那么一点,难道无名觉得有所不妥?”
聂瑾鸿没有吭声,只是站在原地静默。
“好了,想来你这几天也没休息好,我着人给你安排住处,先休息下再说。”北堂鸣意识到,想要聂瑾鸿为他所用,还需慢慢地来,否则,对方冷然离去,也不无可能,片刻后,没听见聂瑾鸿应话,他又道:“看你的样子想离开临安,正好我和紫鸢也打算明日启程回国,要不你索性与我们一起走,紫鸢这些日子,可是时常念叨你这位寂大哥呢!”于美人,世间男儿哪个不爱?紫鸢,别怪皇兄用你牵绊住无名。
“寂某与令妹并不熟识。”聂瑾鸿冷冷说了句,就朝门口走去,北堂鸣在他身后爽声一笑,道:“无名,那你可就要小心了,我那妹妹早已把一颗女儿心系在了你身上,不久后,咱们很有可能成为一家人哦!”说着,他跟在聂瑾鸿身后步出房门,对候在门外的下人命令道:“妥善安置寄公子住下,听明白了么?”
“是,主子。”
那候在门外的下人躬身领命,带聂瑾鸿出了一鸣居。
月色清凉如水,融在夜晚的皇宫,是那么的静谧,那么的萧然。
御书房,楚御寒躺在内间榻上,辗转难眠。
忽然,一道黑影出现在他卧榻不远处,拱手道:“皇上,乾清宫有刺客潜入。”说话之人,是守在乾清宫隐蔽处的暗卫,虽说经他们查看,皇后仍好好地呆在密室,可事出突然,与帝王禀报一声,总不会错。
楚御寒坐起身,眉头紧皱,看向那暗卫,正欲启口问怎么回事时,李荣的声音在御书房外响起,“皇上,永和宫那边出事了!”
“进来!”脸色一寒,楚御寒冷声命令李荣进来回话。
“是。”随着应声,李荣推门步入内间,躬身禀道:“永和宫那边的奴才刚匆匆过来,说,说近身伺候淑妃娘娘的宫婢,全被人灭了口,而淑妃娘娘也不见了踪影。”
楚御寒下榻,怒道:“刺客,又是刺客。连日来,宫中接连有刺客潜入,御林军是干什么吃的?”寒着脸步出内间,楚御寒来来回回在御书房内走着,李荣与那名暗卫跟其身后,至一旁静候,“皇后可还在密室?”待心底升腾起的怒火微被克制,抬起眸,楚御寒问那暗卫。
那暗卫恭谨禀道:“回皇上,皇后娘娘在。”
“可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皇后在,那潜入乾清宫的刺客,目的又是什么?楚御寒不解,难道对方不是过来救人,而是单纯地来戏弄他一番?那暗卫眸色微暗,再次回禀,“奴才中有一人丧命在密室门口。”
静,那暗卫语落,御书房内的气氛,死一般的静寂。
人没被劫走,为何还会有暗卫死在密室门口?
楚御寒琢磨不透,就那么在御案前来来回回踱步。
不知不觉近一个时辰过去,而他脑里仍然没有丝毫头绪。
淑妃的手脚均被废,且口不能言,刺客要她做什么?
“皇上,臣有事禀报。”王炳跪在御书房门外,额上冷汗直往出冒,他真够倒霉的,每次他当班,宫里宫外都会出事,前不久,李贵人、萧嫔,以及萧嫔的家人夜里被歹人夺了性命,今夜,永和宫那边不仅出事,就是宫外韩尚书府上,也发生了命案。
“说。”
楚御寒冰冷的声音自御书房内传出。
“回皇上,微臣刚带领御林军四处巡逻,碰到一名脚步匆匆,神色慌张的侍卫,一问之下,得知他在宫门口当值,他说,韩尚书府上发生了命案。”王炳如实禀道。
“具、体、说。”楚御寒顿住脚,盯视着御书房门口,一字一字,咬牙道。
可想而知,他此刻心情有多么的糟糕。
王炳道:“据那侍卫说,说,韩尚书和他的夫人住的住院,有两具无头尸身,其中一具只剩骨架,其血肉全被人全削了去,还有,还有韩老夫人撞树身亡,韩夫人因受到惊吓,致腹中胎儿滑落,整个人现呈疯癫之态。这会子,韩府内已乱作一团,就是早已歇息下的城中百姓,也纷纷起身,将韩府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说出这些话,王炳xiong口直往上泛恶心,按理说,身为御林军统领的他,什么血腥场面没见过?却在听到宫门口那侍卫说得一番话后,不仅心下生寒,没来由得就是觉得恶心不已。
剐刑?
那人与韩府间有多大的冤仇,致其用剐刑针对韩尚书?
顷刻间,楚御寒气得血气直冲脑门,一掌就打在了御案上,“砰”一声,好好的御案应声而碎,纸张纷飞,摞在一起的奏折散落一地。
李荣与那暗卫站在一旁,紧张得身形微微一颤,紧抿嘴角,不敢出声言语一句。
帝王正在气头上,他们这个时候开口劝慰,无形中是火上浇油,不起半点作用。
“随朕去乾清宫。”冷声丢下话,楚御寒走到御书房门口,一脚踹开门,看都没看跪在门外的王炳一眼,便森寒着脸,朝乾清宫大步行去,他现在恨不得掐死被他关在密室中的女人,若说韩府出事,与那不知死活的女人没有关系,说什么他也不信。
一进乾清宫,他直接向关押唐婉的密室走去。然,密室中的人已被掉包,他却浑然不知。
踏入通往密室的通道,他一步一步朝前走着,一身明黄龙袍与那昏黄的灯火融为一体,看似并不显得有多气愤。
但,其双眸中散发出的光芒,与冬夜里的寒星无两样。
走过狭长的通道,来到密室门前,抬手在一隐蔽处的机关上一按,石门轰隆一下,向两边分开。
穆淑敏在唐婉被人救走后,陷入昏迷中尚未醒转,她只觉自个一会周身发冷,又一会浑身热得难受。
昏黄的灯火自密室门口照进,倒在地上的她,抱着双臂蜷缩在一起,身上破败的衣衫,早已被血水染得不成样子,“娘,娘,敏儿好冷,好冷……”昏迷中,那发自她嘴里的声音,如花儿倾吐芬芳一般虚无,“寒,寒,你在哪儿……”
无声的泪水,自她紧闭的双目中滴滴滑落,楚御寒双目阴鸷,站在密室中,就那么定定地看着她,看着这蜷缩在地,前不久还不被chong若至宝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