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令仪瞟了曹凌一眼,立时心生警惕,这厮又开始装神弄鬼了。只是也不敢张口说话,又不敢起身走开,就忍着性子沉默片刻,又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曹凌睨了她一眼,忽的脸一拉,讥讽道:“你这是中午吃什么了,渴成这个样子,喝茶如饮牛,本王的茶水才刚没了小半盏,你那茶碗里可就见空了。”
又开始了——
薛令仪实在忍无可忍,恼道:“王爷难不成是专管九国贩骆驼的么?妾身喝口茶水王爷也要挑刺。还是说武陵王府落魄了,多喝口茶也喝不起了吗?”
牙尖嘴利,张牙舞爪,好一个脾气暴躁的小奶猫子!曹凌看着薛令仪小脸儿通红的模样,竟又咧嘴笑了起来。
真是个疯子,脸色跟三月的天儿一样,一会儿一个样子,薛令仪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瞪了曹凌一眼,转过头去,再也不肯理他。
她是两月前被这曹凌从雪窝堆里救出来的,那时候她被吕云生追得穷途末路,就从雪崖上滚了下来,那几个爪牙没寻到她,叫她挣得一条命来,等到了曹凌。
可是这曹凌却是十多年前,她定下的那个未来的夫婿。只因当时她还没出嫁,就跟着她娘逃离了京都,后来娘死了,她一个人四处漂泊,然后受了福嘉姐姐的恩惠,为了报恩,就嫁进了颜家。
十多年过去了,也没成想,这个早就忘到后脑的夫婿竟是救了她的命,还认出了她,拿着当初的定亲信物,逼迫她履行当初的婚约,非要她嫁给他做小老婆。
薛令仪狠狠闭了一回眼,真乃时也命也,逃出了狼窝,却落进了虎穴!而她还是欠债的那一个,每每和这曹凌一处,就莫名的有种心虚愧疚的感觉。
曹凌见着薛令仪转过头不肯看他,只给他留了个后脑勺,吃吃笑了两声,起身走了过去,挨着薛令仪挤着坐下,瞅着她笑地眉飞色舞:“怎的,这就恼了?”
薛令仪实在是叫曹凌闹得没法子,思及这厮没去洛水前,跟她挤在这关雎楼里,闹得那个鸡飞狗跳不得安生,狠狠吸了一口气,脸上忽而绽出一个灿烂非常的笑,说道:“瞧王爷说的,妾身哪里是那等心眼狭小的,你看妾身笑的,可看得出来有半分的不开心吗?”
曹凌垂眼看着近在咫尺,笑地生动活泼眉飞目舞的小美人儿,心头由来一阵燥热,将薛令仪一把搂在怀里,狠狠吻了上去。
这小妖精,当初在京都他就知道这不是个安分的女人,他这边儿都下了定了,她那里还敢勾着那个沈家的臭小子玩儿私奔。
幸好他早有觉察,叫人捎了信儿给那小子的娘,他娘果然不错眼儿的盯着那小子,没叫他去了那柳树下应约。不然叫他捉个正着,沈家那小子自然落不得好,这死丫头,他也绝对不会轻饶了她。
曹凌忽的直起了腰,薛令仪仿佛一条濒临死绝的鱼,忽然又掉进了水潭里,立时大口大口的呼吸,还没来得及喘够气儿,那张嘴又啃了过来,薛令仪脸一撇,呼气不畅地道:“妾身还怀着身子呢,王爷便是自来厉害惯了,非要强了妾身,也该念着妾身肚子里的孩子!”说着,眼一酸,落了两行泪出来。
见她流眼泪了,曹凌身上翻滚不停的那股子邪气儿一瞬间便消失了个干干净净,手上的力道也松了,只是一双乌黑眸子依旧翻滚着滔天巨浪般的煞气,看着薛令仪心惊肉跳,忙又瞥开眼去。
这厮自从将她救起,便把她拘在了庄子里,后来她身上的伤好了,更是迫着她要她认了以前的婚约,委身从了他,若不然,便要去京都将她那以前的父亲赵世荣接了来。可她这辈子,便是在外头受尽折磨,被人刀刮剑剜了,她都不会再和养父相见的。
只是后来,她跟着这厮来了这武陵王府,才知这厮竟是个混不吝啬的性子。又记恨她以前跟了别人,每每在一处,好上没一会儿,便要阴阳怪气,那阵子她还没怀上身子,被这厮折磨得死去活来,叫苦不迭。后来经验多了,才知道这厮倒还有些怜香惜玉,见她哭了,便是再恼再怒,也能刹住了性子,待她也会温柔几分。
“行了,别哭了,知道自己有身子了还掉眼泪。”曹凌腹中火气未消,只是见她一落泪,便由来就要心软,如今她又怀着自己的孩子,之前还胎像不稳,这次是他没控制住情绪,过于孟浪了。
曹凌将薛令仪搂在怀里,难得说了句实话:“你本就是我的人,先不说跑了,竟还在外头跟了旁人,我是个男人,这顶绿帽子我如何能忍?也就是本王稀罕你,不然早就叫人将你剁碎了,扔到山谷里头去喂狼。”说着下手在薛令仪浑圆的屁.股上狠狠揉捏了一把。
薛令仪被捏得身子一颤,鼻尖抵在那一片硬挺的胸膛上,心里犹自骂个不住,谁知道她时运不济,十多年了,竟还被人拿着玉佩,追着要她履行婚约。再则,她也着实没想过,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竟还将她的容貌记得一清二楚。
细想来,当初在京都,她和这位武陵王也着实没打过几次照面,更不必说攀扯上话头,说上几句,谁知道这厮竟将她记挂了这么些年。
薛令仪渐渐停止了抽噎,曹凌抽出她衣襟上的帕子,将她脸上的泪痕擦去,深深看了她两眼,又将她狠狠搂在了怀里。
室内渐趋安宁,只余錾云纹的紫铜暖炉里碳火哔剥作响,曹凌一手搂着温软香甜的女子,本还翻滚着怒火渐渐消失殆尽。
他也实在控制不住,每一次凑上去亲吻,本是情不自禁,本是情之所至,然则一吻上去,脑中控制不住的就要想到,唇下的这一片软绵,这一方柔泽,在曾经,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被别人狠狠的沾染过,他就由来一阵嫉恨火大。
罢了罢了,都是前尘往事了,便是掐死怀中这女子,也不能叫时光倒转,再回到之前去。曹凌抬眼看向前去,夕阳透过窗子落在了檀木架上,孔雀石嵌珠宝瑶池仙境盆景正在融光下熠熠生辉。
那东西底部都是用黄金做的,光是珍珠用了二百五十八粒,红蓝宝石三百多颗,还有碧玺等其他宝石,也要近百余颗。这是定陶王爷最珍爱的东西,被他软磨硬泡得了来,搁在这关雎楼里,就是为着当初她在宴席上,对着这东西看了无数眼。
“这宝石盆景你喜欢吗?”曹凌突然问道。
薛令仪正听着曹凌的心跳声,平稳,强健,心里估摸着,这厮大约是心平气顺了,被曹凌这么一问,不由得怔了一下。她抬起头,顺着曹凌的目光看过去,却是那尊瑶池仙境的盆景。
这东西她第一次看见的时候,是在定陶王爷家的宴席上,搁在条案上,映着璀璨日光,甚是耀眼夺目,一下子就耀花了她的眼。
“喜欢。”薛令仪轻轻说道:“这东西贵重着呢!妾身前几日叫人端到了外头的廊檐下,对着穹顶天光,甚是潋滟璀璨!”
第11章
曹凌笑了,想那定陶王爷素来都是伏在上头细细观赏,偏这女子喜爱它却是为着它闪烁耀眼。觑着薛令仪眼底隐约闪烁的欢喜,曹凌也跟着高兴了,看她这么喜欢,也不枉他当初磨了许久,才将这东西从定陶王爷那里买了过来。
只是笑了一阵,曹凌又拉长了脸:“你既受了委屈,为何不向我诉苦?”说着用力捏住了薛令仪的鼻子,恼道:“我记得以前你最爱告状了,每回我和赵三爷在一处,都能碰见你撅着嘴巴去诉苦,说什么二姐三姐的欺负你。如今你受了欺负,却怎不同我告状了?”
薛令仪只觉鼻尖又酸又疼,忙转头挣开了魔爪,脸上一阵发热,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她那时候多大?
只是——
薛令仪仔细回忆了一回,她去告状的时候,并不曾记得,屋子里还有这位武陵王在呀?她养父再是性子疏狂,也不能把这种私密事儿说给旁人听的。
疑惑地瞟了一眼曹凌,薛令仪说道:“王爷莫要冤枉人,妾身可不记得有那些事情。”
曹凌便知道薛令仪不会痛痛快快地承认,调侃道:“你那时候鼻子一把泪一把,哭得那个地动山摇昏天暗地,自然是看不到架子后头还站着一个人呢!”
薛令仪想起养父书房里头的那座顶天立地的博古架,心说后头要是藏个把的人,前面的确是看不到的。
心里又羞又怒,脑中忽又想到,既然这厮想要她告状,倒不如趁机给那秦氏穿上一双小鞋,作为之前磋磨她的回礼?再则也可以看看,这位武陵王对她的喜欢容忍,究竟有多少?
薛令仪脸上露出一抹为难,看了看曹凌,咬咬唇儿道:“她到底是王妃,身份尊贵,妾身微末身份,实在不敢背后议论。”
说完薛令仪缓缓松了口气,这话明着表达了自己畏惧正妃的权威,暗地里,却是戳了秦氏一刀,定实了她寻是非的罪名,只看曹凌接下来如何反应了。
只是曹凌的眉头却慢慢皱在了一处。
按理说,得了她这话该是心满意足了,到底她还是同他告状了,想来这阵子他故意为之的亲近嬉闹也有了些成果,这女人的心里,到底还是愿意同他亲近了。
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