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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碧一听,将托盘往一旁的桌上一放,跪倒在地亦是苦苦劝道:“娘子这是要作甚,若是有事,遣了人出门操办便是,何必自己亲自出去?眼见胎像方稳,实不该出门奔波的。”

薛令仪也不说话,只看着铜镜里,如锦正手脚麻利地挽着双刀髻。

如灵眼见着薛令仪不言不语只面色如水,知道这是打定了主意,要出门去了。没法子,如灵转身预备出了门去,找了李嬷嬷来。

薛令仪却在此时开口了:“你若敢去寻了李嬷嬷,以后你便不要在我跟前伺候了。”

如灵便不敢动了,转过身几乎哭了出来:“娘子——”

薛令仪抚了抚被如锦拿了头油,用篦子抿得油光水滑的鬓角,说道:“簪了两根玉簪子便罢了,不用金银头饰,没得坠得头皮疼。”

如锦听话地应了一声,在匣子里拿出了两根碧玉八宝玲珑玉簪,就将那一头柔软乌丝尽数挽了起来。

第15章

如锦将篦子轻轻搁在了妆台上,退后两步,怯怯说道:“娘子,好了。”

看着铜镜里的妆容,薛令仪满意地笑了笑,斜着眼角瞥了如灵一眼:“得了,看你急的。我又不是真的出门去了闹市,我就去趟庄子,有事儿交代他们办。”

如灵抹了眼泪:“便是娘子有事要交代,叫他们进来王府便是,何必娘子亲自去!”

薛令仪回道:“我要亲自去,自然有我要去的理由,你不必啰嗦。”

如灵无奈,又问道:“庄子有几处,娘子去的哪一处?”

薛令仪沉默片刻:“周家庄那一处。”又看了如灵两眼,说道:“一会儿如碧跟着我一道出去,你在屋里守着,若是李嬷嬷来了,该如何应付,你自己掂量着办吧!”转头又道:“我要办的事情多着呢,可不想还没办完,李嬷嬷便寻了过来。”

如灵没忍住,哽咽着哭出声来。

这是把她扔到了滚烫的油锅里去煎熬了,那李嬷嬷跟个夜叉一样,到时候她死咬着不说,不打死她这事儿不算完。可若是说了,李嬷嬷必定立时就派了人手去寻回了娘子,耽误了娘子办事,娘子自然是要恼了她的。

“奴婢知道了。”如灵忍着满心的惶恐不安,还是把头点了下来。

薛令仪又满意地笑了笑,看着铜镜里头,正束手束脚站在背后的如锦:“如灵既是在家了,如锦便跟着我一道儿出门去吧!”

如锦的身子忽而一阵痉挛,好似被针尖儿扎了的蚯蚓一般,只很快的,她便轻轻应了一声。

不错,薛令仪满意地看着屋子里的三个丫头,抬起手道:“扶我起来。”

等着李嬷嬷得了消息的时候,薛令仪已然带着两个丫头,坐了辆马车,往外头去了。

李嬷嬷气得发狠,叫如灵跪在地上,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只如灵既是打定了主意,以后全然要依靠了薛令仪去,那嘴巴便如蚌壳儿一般,只说是薛令仪家里头憋屈狠了,想出门去逛逛首饰店铺,具体去了哪一家,她全然不清楚。

既是问不出行踪来,李嬷嬷没法子,只好派了人出去,在那些繁华的店铺附近寻找。一时转过头,又见着地上跪着的如灵,不禁怒上心头,叫人拿了磁瓦子搁在地上,叫那如灵褪去了长裙,只着一件贴身白绸裤儿,就跪在那上头。还不许跪在屋子里,需得头顶着大日头,跪在庭院中间。

一时间,如灵羞愤得几乎想要触壁死去,只是她死死咬住了牙根儿,心说她不能死,熬过了这一回,她便是娘子最贴心的心腹,只要娘子得宠一日,她以后前途便不可限量。还有她那表哥,还在外头等着她,她可不能就这样死了。

这边儿观星阁里,张夫人张文芝很快便得了这消息,她自来是个稳重寡言的性子,虽是动了怒气,外头却全然看不出来,只端着茶碗静静抿了一口,道:“叫人出去找,多派些人手。”等着那人去了,她却搁了茶碗站起身来,往书房走去。

“磨墨。”张文芝说着,拿出一张雪浪纸,提起了毛笔来。

她得给王爷写封家书去,那薛氏不懂规矩,是个性子野的,她虽是如今掌管家中中馈,代替了王妃管理各屋事宜,可这般得宠的女子,又是这么个性子,她却是不敢管也不敢问的,还是丢给王爷自己个儿去头疼吧!

而被封了院子的常青阁里,秦雪娥也很快得了消息,不由得捶桌大怒。

这府里头她才是唯一的女主子,但凡是后宅子里的女人想要出门去,或是家里头来人想要见个面,都得先过了她这一关,需得她点了头才行。除非是王爷应肯的,不然,没了她的允许,哪个能不守了规矩去。可这个薛氏,这个贱人,竟是不经了她的允许,便自己个儿出门去了。

就算她如今被封在了常青阁里,就算中馈被那张氏贱人拿了去,可但凡行动,若有要紧的,张氏也是会拿来询问她的意思,看她的脸色办事。那张氏还是太后赐予王爷的,那薛氏又算个什么?

秦雪娥气得浑身发抖,怒道:“去,把二门上的婆子给我叫了过来,我倒要问问看,她是如何办差守门儿的,就这般轻而易举的就放了人出去,她难道是天王奶奶,便都这般怕她随着她不成?”

福儿立在原地,左右为难。如今常青阁被封,哪里还能出的去?

兰嬷嬷拧着眉看了福儿一眼,摆手叫她去了,转头同秦雪娥道:“她能出去,自然是因为拿着腰牌的。”

“甚个腰牌!”秦雪娥怒道:“腰牌在我这儿呢,我可从不曾给过她,连张氏那里都没有。”说罢脸上一怔,忽而冷笑道:“是王爷给她的。”

眼泪断珠一般就滚了下来,秦雪娥连声道:“好,好得很,王爷可真是我的好夫君,这是把我的这张脸,扔在地上随便叫人踩了。”

眼见秦雪娥气急,兰嬷嬷忙上前扶住了秦雪娥的肩头,温声劝道:“王妃莫气,且听老奴一言。”

那张皱纹遍布的脸皮上,慢慢浮起阴森可怕的冷笑来:“她不是出门去了吗?原先她只在关雎楼里半步不出,那李嬷嬷又把关雎楼守得跟个铁桶一般,咱们倒一时半刻的,不能将她怎么着。只如今她出门去了,外头人多眼杂,甚个人都有。这般下手,可比府里头容易多了,又好撇清了关系。毕竟外头人那么多,谁能说清楚,到底意外,还是故意为之呢?如今咱们又被封在院子里头,更与咱们毫无相干了。”

秦雪娥眼睛一亮,抓紧了兰嬷嬷的手回头问道:“嬷嬷是说,在外头把她和她那小贱种一起做掉?”

兰嬷嬷笑道:“正是。”

秦雪娥不禁喜上眉梢:“如此甚好。”只是略一怔:“可常青阁的大门被封了——”

“王妃莫要担心,老奴自有主意。”兰嬷嬷笑了笑:“好歹在这里经营了十余年,若封了院子便没了法子,也是白过了。”

秦雪娥便又笑了:“那就劳烦嬷嬷快一些,好叫她早日归西,我也好睡个安稳踏实觉儿。”

兰嬷嬷笑道:“王妃莫急,老奴这就着手去办!”

外头,薛令仪坐着的马车,顺着黄土大道儿,正往周家庄飞奔而去。

两月前,几处庄子的管事婆子媳妇儿,便去府里头同她请过安,也核对了一些账目。

头回见面,薛令仪不动神色,只暗地里观察,一眼便瞧中了一个夫家姓周的年轻媳妇儿。后头便叫如碧通过她背后的爹娘兄弟,去周家庄扫听,果然是个能干精明的。于是又隔了半个月,就将那个周嫂子,专门请了过来。

只恨那李嬷嬷,跟个守门神一般杵在屋子里,说什么不过庄子里的些许租子,铺子里的微末银子,没什么可劳神的,略说说便要催着人走。有她掺和着,有些事儿也说不清楚,薛令仪只简单交代了一些事情,心想着,她得寻个机会,亲自去看看,把事情安排下去才是。

半月前,那周嫂子便递了消息过来,只说叫她办的事儿都妥当了。只是薛令仪当时还没过三月,虽心急如焚,到底不敢拿了肚子里的孩子冒险,于是又生生忍了这么些时日,今个儿终是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