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1 / 2)

李春华一走,暖阁里重又变得安宁,薛令仪只觉身上乏困不已,便泄了全身的力气,慢慢闭起了眼睛。

方才那孙婉悦只沉默地听着,并不曾出言半句,虽是李氏浑身的嫌疑是洗不清的,可这薛氏归根结底是被她劝来的,王爷若是知道了,她的身上罪过,也不会比那李氏少了一丝一毫的。

孙婉悦想着,就慢慢站了起来,向薛令仪道:“这暖阁太过简陋,我去找人抬条春凳过来,抬了你回关雎楼去。”

薛令仪缓缓睁开眼,而后点了点头。她看向孙婉悦的眼神虽还平和,然而心底的犹疑却是一浪堆着一浪越堆越多。

这件事里,这个孙侧妃,又究竟在扮演着什么角色?

这厢孙婉悦出了屋门,如碧紧跟着就进了屋里,眼圈红红,脸上犹自带着焦灼和惊恐,一进门便道:“奴婢和太医进得屋里,那狗还有那丫头就已经死了,王太医说那狗中了毒,脑子就用不得了,说是回去先开了安胎药,他再想想,看寻些别的法子出来。”

这话不亚于惊天霹雳,如灵一听便落了眼泪出来,急得直跺脚:“这可如何是好?”

薛令仪心里一阵惊恐,她抚了抚已经高挺的肚皮,想起眼见着就要找到的清羽,眼前忽的天旋地转起来,仿佛波浪一般一波接着一波的漆黑伴随着如灵的尖叫,全都朝着她一起袭来。

不,她绝对不接受这样的命运,她要是死了,她肚里的孩子,还有她的清羽可怎么办……

等着薛令仪再次醒来,她已经躺在了关雎楼的云榻上,熟悉的帐子,熟悉的暖香,若非是脚腕上一阵阵不断袭来的疼痛,她几乎都要认为,之前发生的所有事都是她做的噩梦。

如灵很快发现薛令仪醒了过来,疾步上前,弯下腰低声问道:“娘子醒了,可是口渴,可要喝水?”

薛令仪摇摇头,转过眼看向如灵:“王太医那里可有什么好消息?”

如灵的脸上迅速窜起一丝亮光:“那狗是李夫人素来心爱的,就是今个儿早上,那狗还好好儿的,并没有疯癫的迹象,王太医说,王府里不曾寻到另一条得了疯病的狗,按理说,那狗好好儿的也不会平白无故就得了疯病,许是好狗。”

若是如此,那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薛令仪疲倦地叹了口气,转眼盯着帐顶上拿了金银丝线纹绣的连枝牡丹,心里渐生悔意。那曹凌待她虽好,可这王府却如龙潭虎穴一般,她都这般小心了,却还中了旁人的招数,眼下命在旦夕,却也不知以后还要生出什么事端来。

好一会儿,薛令仪才轻声问道:“王爷呢,王爷那里可传了消息过去?”

如灵忙回道:“已经快马加鞭送去了汜水镇,娘子莫急,汜水镇离武陵镇不远,不过一日的行程,王爷得了消息,定会赶回来的。”

第32章

曹凌是五月初一赶回来的, 进得王府,先去了关雎楼。

薛令仪依照王太医的嘱咐,正躺在锦绣堆成的云榻上不敢下床, 又因着天热,害怕那脚腕上的伤口得了炎症或是腐烂, 只做了简单的处理,至于那个瘪咬病,也只能这几日小心留意,看看身子可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又再言其他。

曹凌大步进得屋里,香甜的梨花熏香里夹杂着浓浓的中药味儿,叫他心口一瞬间闷得发疼。几步上前撩开了帐子, 却见得薛令仪正睡得香甜, 双颊粉红,神态安详,若非是裸露着的脚腕上那处狰狞的咬伤,他都以为那消息是讹传的。

轻轻放下了幔帐,曹凌脚步轻盈出了内卧, 如灵几人已经弓腰立在明厅里,等着曹凌问话。

在靠窗的罗汉床上坐下, 曹凌接了丫头端来的茶碗,一口气闷了个干净,随手搁在黑漆梅花儿小几上,问道:“说罢, 究竟怎么回事?”

几个贴身女使只有如灵最是巧舌机灵,薛令仪素来又最是倚重她,自然上前一步, 将那日里发生的事情,前前后后的,说了个清清楚楚。

曹凌沉默地听着,只脸色肃然冷峻,眼中不时有血红煞气来回翻滚,及至最后,唇瓣紧抿成一道线,冷冷笑道:“如此。”说着站起身:“你们几个好生候着,若是她醒了,告诉她本王来过了,叫她好好的,待本王处理了这事儿,就来陪她。”

汀兰苑里还残余着前几日鲜红的喜庆,一些没有来得及撤去的红色灯笼,还有绑在树枝上头的红色绸缎,无不昭告着那一日这院中主人的欢喜。

曹凌一路走去,心里闷得发疼发狠,他不相信李氏竟是这么个狠毒的性子,这种信任无关情爱,只是源于他识人的眼力。难道说,真是他错了,是他看错了人?

早有人去屋里传了消息,李春华正坐在里屋的美人榻上出神,闻言后疲倦的面容上染上了几分惊惧和苍白,身子微微晃了晃,却缓慢而又坚定地站起身来,抬手扶了扶发髻,淡淡道:“知道了。”

绿容忧心忡忡地望着李春华,她这个主子的性子最是骄纵,小姐性子上来了便会不管不顾,如今这事儿看似和汀兰苑说不清楚,但是处处又都能看明白,这分明是栽赃陷害。能不能安然度过,全指望着王爷的一念之间。

主仆二人出了屋门,曹凌已经上了石阶。

“王爷金安。”李春华微微福身,动作无可挑剔。

曹凌瞟了她一眼,只一眼,便看出这两日李春华过得并不好,心里泛起疑波,不知这李氏是因着被冤枉而辗转反侧愤怒的睡不好,还是瑟瑟难安,怕被他捉到了证据,才会这般脸色难看……

脚步不停,曹凌没叫起,径直进了屋里,李春华扶着绿容的腕子慢慢站起,眼前一阵晕眩。

王爷是什么意思,是认定这事儿是她做的吗?不然,如何会这般冷待于她……

李春华脚下虚浮,浑身疲软,若不是有绿容扶着,怕当下便要软在了地上。

绿容低声急劝:“夫人莫急,王爷便是有些疑心,但今个儿来了,想来也是要听听夫人的自辩,夫人打起精神,好好同王爷说清楚。”

李春华脑中轰鸣,身上冰得厉害,却强撑着精神,慢慢推开了绿容,自己个儿站定,而后转身进了屋里,对着曹凌又是微微一福。

“王爷今个儿能来,妾身心里真是万分的感激。”李春华说着,眼眶发红水光盈盈,眼见就要落下泪珠来。

然而那泪水转了几圈,却终究不曾落下,李春华慢慢站定,脸色犹自苍白,语气却已然沉静,缓缓道:“这事儿到底是出在了汀兰苑,便不是妾身做下的,终归也逃不出一个管理懈怠的罪名,只是妾身虽心有万全之策,却是分身乏术,妾身厚颜,还望王爷体谅妾身的不察之罪。”说着微微一福。

曹凌没说话,只目光幽深地看着李春华。

李春华缓了缓气,站直身子继续道:“铃铛闯下了大祸,这一点妾身不必辩解。只是铃铛是死于毒杀,试想,好端端的,谁会去专门毒杀一条狗呢?还有抱狗的丫头,花骨朵儿一样的年纪,怎会想不开也吃了毒药毒发身亡?分明就是有人杀人灭口。不仅想要害了薛氏和她肚里的孩子,顺便也要把这罪名扣在了妾身的头上,杀狗杀人,不过是叫妾身有口难辨,只能认了这天大的罪过!”

曹凌听着李春华言之凿凿,终于出言问道:“你既是说有人害你,可有凭证?”

凭证?她哪里有凭证。

李春华心头发酸,眼中的泪水终是落了下来,她飞快抬起手从颊面上擦去,胸前几阵起伏,哽咽道:“妾,妾身没有凭证。”

曹凌眉头紧皱,目色阴沉难辨,淡淡道:“口说无凭,又如何取信于人?”

李春华立时瘫软在地,抬手捂着唇哽咽难止,眼泪犹如黄豆一般往下坠落。

绿容在一旁磕了个头,哭诉道:“夫人虽没有凭证,可这事儿一看便知绝对不是夫人做下的。若真是夫人存了歹心,想这王府地宽屋阔,哪一处不能下手,为何偏偏选在了汀兰苑,岂不是引火烧身?那天还是四公子的满月宴,人来人往的,谁能担保这事儿不被人发觉了去,到那时,夫人和李家的名声,哪一个都保不住。”

曹凌没说话,只神色沉沉地看着地上的主仆俩。到底是他人陷害,还是贼喊捉贼,如今眼前罩着一团迷雾,他还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