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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令仪自己个儿愁了一会儿,一抬头,见着芍药比她还愁,不禁笑了:“好了,我也就是说说罢了,还当真了?”说着将碗盖搁在小几上,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笑道:“这新茶叶味道还不错,倒比往日里喝的那些清爽了许多,你也尝尝?”

芍药知道,薛令仪这模样也不过是故作坚强罢了,伸手拉住薛令仪的手,眼圈便红了。

“行了,这是什么样子了。”薛令仪反手握了握芍药的手:“你不知道,以前那个王妃性子厉害得很,又是个心狠手辣的,手里头握着好几条人命。不但残害王爷的侍妾,还下药害得有孕的妾室小产,幸好我命大,这才躲开了她的魔掌。”

这么一说,芍药脸上的担忧更甚了。听说新来的王妃也是秦家的,姐姐那般恶毒,妹妹又能好到哪儿去呢?

没过几日,便有京都来的秦家人,带着福儿和翠夏,一道来了这武陵镇。

来人来意很直白,要曹凌翻修常青阁,那人还要住在王府里,等着这院子房子都好了,她才要转回去交差。

曹凌气得不轻,摔了一个茶盅,骂道:“那常青阁原是她姐姐住着,她姐姐什么性子她不知道吗?最是爱好奢华,哪一年那常青阁不修整一回。好不好的,总要大把银子花出去,才算心净。怎的,这妹妹还没嫁进来,就要摆起谱来了?告诉她,爱回不回,这常青阁是武陵王府的宅院,本王说不修就是不修,秦家要修,让秦家自己买了地皮盖了府,爱怎么修怎么修去!”

李嬷嬷前几日才吃了梗,自然不敢多言多劝,只好把话说得委婉了些,告诉了那秦家的来人。

秦家来的人自然不肯善罢甘休,只是曹凌压根儿就不见她,由着她随便去住,这般住了七八日,那人便收拾了包袱,往京都里复命去了。

京都秦家后宅,秦雪娆坐在窗子下,亦是看着光秃的枝头发呆。眼见着她的婚期已定,这事儿算是板上钉钉子,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门处一声响动,秦相继室赵氏从外头走了进来,看着女儿的样子,由来一阵心疼,上前挨着秦雪娆坐下,劝道:“知道你不愿意嫁,可到底那人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你也总不能一直这般下去。那个武陵王,听你爹说,圣上归天后,那宝座八成就是他坐的。到时候母仪天下,天下至尊,可是旁人求得都不来的。”

秦雪娆面无表情地听着,心里半分涟漪也没有生出。没错,人死不能复生,可他是怎么死的,真当她不知道吗?若非是父亲授意,他又如何会有了牢狱之灾,若非进了那种地方,他又如何会染上了疟疾。一想到这里,秦雪娆心痛得就跟刀割了一般。

赵氏看她的脸色,就知道这话她没听进去,想了想,狠狠心肠说道:“便是你不为自己个儿的以后想,也要为秦家上下着想才是。那人死了,你就跟个活死人一样,可不论你如何心死如灰,这武陵王府你是必须要嫁进去的。这可是圣上赐婚,再说,你也得想想你弟弟。”

说着,赵氏拿起帕子擦了擦泪,抽噎了几声。

没错呀,是得想想她那个弟弟。秦雪娆苦笑一声,她那个弟弟,成日里不是遛鸟便是去赌坊,两件事都不做,那必定是去了青楼妓馆逍遥快活去了。这样一个弟弟,她若是能有幸成了皇后,怕他才能得了这些子家产,不然依着父亲的意思,怕是等父亲去了,这满屋子上下,都要看前头那位留下的那个大哥的脸色了。

“女儿都知道,母亲不必忧心。”秦雪娆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会听话的,不论是出嫁前,还是出嫁后,都会老老实实的,不再寻死腻活,更不会生出旁的心思,或是逃走,或是什么的。”

赵氏听了这话一颗心放了一半儿,只是瞧着女儿面如死灰的模样,心里又不落忍,疼得难受,忍不住劝道:“那武陵王母亲虽没见过,可听说也是相貌堂堂,又是个厉害人物,女儿虽是去做了继室,却也不亏。”

当然不亏,那可是未来的皇帝呢!

秦雪娆脸色漠然,轻轻点了点头。

夜里,秦雪娆便做了梦。梦里,她又一次见着了他。他们在喧闹的人群里四目相对,周边花灯锦簇,满目繁华,正是他们头回见面的那一次。只是很快的,不知道哪里来的火苗,烧着了灯笼,扬起了大火……

秦雪娆从噩梦中醒来,剧烈喘着气,脑子疼得不行。然后想起他葬身火海的样子,心里仿佛被砍了一刀,顿时泪如雨下。

他当真是死了吗?漆黑的夜,伸手不见五指的帐子里,秦雪娆抱着脸,哭得痛不欲生。

日子如流水,转眼便到了年下。这一日,曹凌叫人驾了马车,说是要带薛令仪往翠屏山的万佛寺去。于是这一日一大早,关雎楼便热闹了起来。

第49章

“怎么要去万佛寺?怪突然的, 倒叫人手忙脚乱的。”薛令仪见着曹凌进来,不禁迎上前笑嗔道。

曹凌轻轻抚着薛令仪鬓角的发丝,温柔笑道:“这阵子我时常忙碌不在家, 好容易闲了,自然要带你出去看看。”又笑道:“以前你是最活泼爱动的, 赵院使常说,你就不该是女儿身,原是个男儿才对,就没见过你这么待不住的女孩子。”

那是已然逝去的峥嵘岁月, 还提那个做甚,薛令仪笑道:“那时候妾身多大,如今妾身又有多大, 都是孩子的娘了, 如何还能那般模样没有长进的。”

曹凌眉眼温和:“可我却独爱你那个模样。”

薛令仪故意撅着嘴佯装不高兴:“这话说的,难道说王爷如今就不爱妾身了吗?”

说得曹凌立时笑了,将薛令仪轻轻拉进怀里,吻了吻她的额角,轻笑道:“都爱。”

两个人的年岁合起来都要过了半百了, 却在这里说什么黏掉牙的情话,薛令仪抿抿唇笑了, 一转眼,便瞧见了抱着贞娘的颜清羽正站在门口,脸上含笑,正静静看着这里。

“快过来, 杵在那里做什么?”薛令仪忙招招手唤道,曹凌回过头,就发现了两个孩子。

颜清羽虽说智力恍似两三岁的幼童, 但是个头儿这些日子却猛长了不少,又有力气,抱起贞娘来很是容易。他素来又喜欢这个小妹妹,每日里都要去看好几回,刚才在廊下见着了,非要抱着进来不可。

身后跟着的乳娘却是急得不得了,她是从周家庄跟着来的,娘家姓萧,夫家姓刘,旁人都叫她刘嫂子。她是最清楚颜清羽的情况的,哪里肯叫他抱贞娘,再给摔了,她十条命也赔不起。可是她也知道,这个主子也不是能得罪的,于是也不敢硬夺,就那么前后脚跟着,额头上已经沁出了一层汗。

薛令仪知道刘嫂子的顾虑,笑着上前道:“刘嫂子别急,你先去吧,这里我来看着。”

刘嫂子忙福了福,弓着腰身退了出去。

薛令仪瞧着颜清羽抱得有模有样的,就笑道:“你可得当心点,妹妹还小呢!”又指点道:“妹妹才四个月大,你不要老是竖着抱她,当心伤了脖子。”

颜清羽清澈如水的眼瞳轻眨,然后就变换了姿势,两手托着贞娘。

曹凌笑着走过去:“这么个抱法儿,没一会儿手就要酸了。”说着伸出手,抱起来贞娘。

颜清羽不肯把贞娘还给刘嫂子,却是肯给了曹凌,他紧紧挨着曹凌站好,扒着眼睛去瞧妹妹。

曹凌看他的模样:“你喜欢妹妹?”

颜清羽点点头,郑重其事道:“非常。”

曹凌就笑了,伸手捏了捏颜清羽的脸颊,说道:“今个儿去万佛寺,你要留心,外头人多眼杂,一个不留神,怕是妹妹被拍花子的抢了去。”

颜清羽疑惑道:“拍花子?”

曹凌神秘说道:“就是专门抢人小孩儿的坏人。”

颜清羽眼瞳一缩,脸上顿时露出惊恐的表情,又紧张看了看曹凌怀里的妹妹,立时将头点的跟拨浪鼓一般。

薛令仪哭笑不得,皱着眉道:“你吓唬孩子做什么?”

可不是吓唬,今个儿他们要去,那万佛寺怕是要闭寺了,周围重兵把守,又哪里有拍花子的胆大包天去抢王爷的闺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