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顿时觉得好笑:“哀家是这后宫中最尊贵的女人,别说掌嘴罚跪,便是要了你的命,也不过小事尔尔。”
李春华眼见宫婢上来拉扯,心中愤怒不比寻常。她心里早就窝了几年的火,眼下脑子也糊涂了,火气一并迸发出来,倒完全忘了这是慈安宫,可不是武陵镇的王府。
“这后宫最尊贵的女人不是皇后吗?”李春华瞪着太后,戳人心窝儿的话就这么脱口而出了。
秦雪娆立时跪倒在地,磕头道:“太后息怒,李妹妹许是车马劳顿累糊涂了,这会子还没睡醒呢!”
薛令仪无奈又担心地瞧了李春华一眼,这女子孤傲她是清楚,不过眼下这情况,倒仿佛被人下了降头,跟个傻子一样了。只是她若是被罚,伤及的也是皇帝的脸面。于是也跟着一同跪倒在地,求情道:“太后息怒,念在李夫人是初犯,还请看着皇帝的脸面,就宽恕了她这一次。”
太后立时将眼睛瞪向了薛令仪,这个贱人,每每都拿了皇帝来压制她,她借坡下驴那是不愿意当面扯破了脸皮,还真当她是好惹的不成?
“都是死人吗?还不赶紧动手!”太后拿起小几上的昙花刻纹琉璃盏摔碎在了地上,宫婢们立时簇拥而上,将李春华架了出去,然后扔在了门外。
李春华几时受过这样的屈辱,身上摔得生疼,脸面也丢了个干净,立时尖声叫了起来:“大胆!”只是那几个宫婢已经又簇拥上前,按着李春华跪在了庑廊下,一个面皮白净的太监走上前来,拎起袖子,便把耳光“噼里啪啦”打在了李春华细白的脸皮上。
秦雪娆一行人的脸上皆是难看了起来,眼下她们才进宫,这名分还未定,便出了这事儿。虽爱打的是李春华,可传出去却只会说她们这些潜邸里头出来的女人没规没矩,不然如何会头一次见面,便惹了太后生了如此大怒,竟是这般不顾体统脸面就闹了起来的?
“太后息怒,太后息怒!”秦雪娆伏在地上,一个劲儿的磕头。这会子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以后可是要当一代名后的,这种事情,写进了史书是要成为她明后史册上的一个污点的。
薛令仪同太后是打过一阵子交道的,知道太后这性子不好,求情怕是没用,只随着众人磕头,倒没再说什么求情的话。
这会子曹凌已经得了消息,自然是怒气盈肺,满是不快。这个莫氏,竟是如此的不管不顾。挥手叫小太监退下,眼睛已经看向了下面站着的几个臣子。这当众,便有李春华的父亲,李志安。
李志安忙跪倒在地,请罪道:“都是老臣教导不严,养女不淑,没规没矩这才惹怒了太后,闯下了大祸,还望皇上降罪。”
曹凌自然是恼怒的,这些日子,他的明娘是如何的委曲求全忍气吞声他都是看在眼里的,明娘为的什么,不还是为了他这个皇帝。
皇兄刚去,便是这时候太后如何的骄纵无度,他都得忍着,纵着。这满朝文武都瞪着眼睛看着呢,除非太后做下的事情,是动摇国本,是危急社稷,不然他若是动了手,怕一个忘恩负义的名声便是摆脱不掉的。眼下,他这皇位还不算安稳,他还得潜伏一段时日才是。
再者,他也要顾及皇兄扶持他登位的情分,虽说这是完璧归赵,但若非是皇兄有意为之,怕他这辈子也难登大宝了。
“快把李将军扶起来。”曹凌忙招手叫太监去扶,又道:“李爱卿不必担心慌乱,太后的性子朕是知道的,春华素日如何,朕也是明白的,眼下出了这事儿,不定谁故意为之呢!只是当务之急,还是要想法子,如何解决了这事儿才是。”
如何解决,自然是要处罚了李春华,安抚了太后,李志安心知肚明,忙又跪倒在地,磕头道:“这都是李家的过错,给皇上添了麻烦,皇上只管处置,老臣心甘情愿受罚。”
曹凌心里满意了,李家能这般明白懂事理,还是不易的。
“快起来,怎的又跪了。”曹凌笑着,又转头问向另一个大臣:“不知王爱卿可有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
既是两全其美,自是能护住了太后的脸面,又不至于将李家弄的太过难堪。
王丰捻须沉吟,片刻后说道:“古有王祥卧冰求鲤,是憨直了些,但是传扬出去,谁不说孝顺有加。太后虽是剑指后宫,但说到底,还是冲着皇上去的。”
曹凌听罢便笑了,这个王丰,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只微笑着,也没说话。
王丰见皇帝不作声,神色瞧着也还好,便知道这话他听了心里不恼,说道:“不如皇上也学着王祥,做一回大义灭亲的孝子。”
李志安弓腰垂手站在旁边,听了这话几乎没跪到地上,他心知这招出得好了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他们李家也能因此更得皇帝的宠爱和信任。然则出得不好了,怕是他们李家便要做了冤头鬼了。
“得了,朕知道了。”曹凌起身弹了弹衣袖:“赶早不赶晚,既是要做孝子,这会子便去吧!”
李志安知道皇帝主意已定,忙说道:“老臣愿意随着皇上一同去慈安宫请罪。”
曹凌瞧着李志安,满意地笑了。
慈安宫里,李春华跪在庑廊下,只觉得无限的屈辱。巴掌已经挨完了,她死撑着没落下眼泪,可她心里也清楚,这会子的功夫,怕是整个后宫都知道她李春华被太后责罚,被掌脸,还罚了跪。这以后的日子,还没开头儿呢,这眼看着就要结束了。
李春华瞪圆了眼睛看向天空,她知道,薛氏会有皇帝爱护,可她,怕是再没这一日了。正是这般自艾自怜着,忽听得门外一声鞭子,遥遥传来,极是清脆。脸上登时一喜,这是皇帝的开路鞭,莫不是皇帝知道她受了苦,过来慈安宫救她的?
车撵里,曹凌闭目沉思,不禁想起了皇兄驾崩前的情形。那时候皇兄只吊着一口气,气若游丝,却死死拉着他的手,只苦苦的哀求。让他以后一定要宽恕了潭王,不可伤及潭王的性命,还有要善待太后莫氏,保她一世的安稳尊贵。
曹凌有些心烦起来。
当年他母后仙去,虽说这莫氏不是罪魁祸首,可少不得也要推波助澜了一番。只是看在皇兄的面儿上,保她太后的尊贵也不是不可。但她总这么不管不顾的,只顾着发泄心里的不快,却也不是长久之策。还得釜底抽薪一回,也叫她有个怕头儿才是。
想到此处,曹凌抬手敲了敲车壁。车撵缓缓停下,马太监隔着一道车帘轻声问道:“皇上有何事吩咐?”
曹凌冷冷道:“让周鹏程在东暖阁等着!”
太后虽是对后妃接连下手,时刻找茬,可并不曾直接冲着曹凌甩脸子,眼下皇帝来了,自然还是要继续装相的,于是带着众人,便出门迎接。
曹凌见着太后便笑着向前请安,太后也做足了慈母的模样,忙拉住了曹凌,笑道:“这是干什么,说了多少回了,咱们母子不分你我,何必如此见外生分。”
曹凌含笑道:“虽是母后慈爱,可礼数不能废,儿子自然还是要向母后请安的。”
太后满意地笑了,便拉着曹凌往殿里走。
却是李志安忽然出来跪倒在地,磕头道:“微臣给太后请安磕头。”
太后面露疑惑:“这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新皇登基,前朝的官员多了许多的新面孔,她还不怎么熟悉。
曹凌回道:“太后,这是李氏的父亲李志安。”
太后脸色便不好了,眼光往庑廊下正一脸悲戚,往这里看的李氏身上瞟了一眼,冷笑道:“原来是他呀!怎的,知道女儿受了委屈,这便急冲冲过来怪罪不成?不过入京几日,耳报神还挺灵的嘛!”
李志安唬得不轻,忙磕头道:“微臣不敢,微臣不敢啊,此次前来,是来给太后赔罪的,只盼着太后惩罚了微臣后能怒火渐消,万不可伤及了玉体。不然,微臣万死也难逃其咎,难以心安啊!”
太后冷笑一声:“说得比唱的都好听呢!”
曹凌便知道太后不会轻易松口,微微轻笑,便上前跪在了李志安的前头,恳切道:“太后不肯宽恕了李氏和李爱卿,儿子知道,太后其实是在怪罪儿子。这李氏跟随儿子左右也有多年,今日冒犯了太后,便是儿子管束不力的缘故,太后非要怪罪,不如怪罪儿子吧!儿子愿意领罪受罚!”
太后自然没有想到曹凌为了李氏会这般作态,似薛氏那样得宠,也不过是过来说些好话罢了,不看僧面看佛面,她责难薛氏,本来也就是为着撒撒气儿。
“皇帝这是做甚!快快起来。”太后大惊之后,忙去扶起曹凌,又道:“李家是李家,做了什么措施,同皇帝什么相干?”
曹凌顺势起身,笑道:“自然是相干的,儿子识人不清,叫母后跟着受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