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节(2 / 2)

孙婉悦听得这话,木木地点点头道:“你说的有理,本宫都记下了。”

薛令仪再次见着孙婉悦的时候,便觉得有些奇怪。这位淑妃原是个温顺的,在武陵的时候,满府也就她同自己有几分交情。只是自打进了宫,她亲近了太后后,两人就极少聚在一处。便是偶尔到了一起,薛令仪有意疏远,到底这关系也不必以前亲近。

可今日,这位淑妃,实在是太过讨好了。

薛令仪命人将一碟子春花芙蓉糕送到了孙婉悦的跟前,笑道:“这是御膳房新进送上来的,说是用百花汁子揉的面,又掺了糖蜜进去,味道还是不错的。”

孙婉悦拿着帕子托了一块儿轻轻咬了一口,入口即化,味道清新鲜美,不觉笑道:“贵妃娘娘宫里的吃食果然是最好的,臣妾在旁出再没吃过这样的美味。”

薛令仪知道孙婉悦是在奉承她,可这奉承的话,却实在说得不怎么高明。没理会,端了茶碗慢慢品着。

当初回宫,曹凌给她打了保证,说是进得这后宫,再不会有人不长眼算计到她的跟前。这话倒是算数,回宫这么些日子了,虽是见不着颜家两兄弟还有范丫,日子到底有些寂寥,旁的却还真的顺心如意。头一条,太后那里再不必去晨昏请安了。

孙婉悦将糕饼放下,叹了口气道:“也不知太后是怎么了,忽然就闭宫门再不理尘世了。”

薛令仪轻笑了两声:“不是说了吗,原是为着潭王。潭王近些日子频遭变故,太后这是为了给儿子祈福呢!”

话是这么说,可事情太过突然,倒叫孙婉悦有些不敢相信。她才知道了那么多背后的故事,见着一件事,便再不能用以前的眼光去打量,总是要搁在心里多翻腾几回。这么翻腾几遍后,孙婉悦觉得,太后大概是觉得没意思了。想想是挺没意思的,儿子傻了,眼下又躺在床上,膝下也没个一儿半女的,往前看去,一条道儿就瞧到了尾,可不是没意思得很。

薛令仪瞧着孙婉悦若有所思的模样,不觉失笑无语。这后宫可真是个妙哉甚哉的好地方,似淑妃这等性子,住得一些时日,竟也会拧眉盘算了。

太后闭了宫门,那后宫之中,便唯有皇后为尊了。只是这位皇后自打秦家抄家后,便好似剥掉了一层皮骨,人瞧着不仅清瘦了许多,便连眉眼,也没了往日的星辉。瞧见薛令仪过来请安,眼珠子略动了动,忽而一笑:“贵妃回宫了啊!”说着就请各位落座,随即神色淡淡,只说些家常闲语。

薛令仪来往这长春宫无数次,只觉这位皇后大约是心已死,眼下喘口气儿,也该是为了三皇子。可这心稍稍安稳些,便瞧见了向她欢欢喜喜奔来的五皇子曹煦。心里一跳,想起了这一干渐渐长大的孩子们。前朝太子之位悬空,如今皇帝年轻力壮,自是不把这事儿当回事,可以后呢?

紧紧抱住了曹煦,薛令仪看向远处绽着五颜六色花瓣的花坛,只觉待在这宫里,一颗心便再没有能彻底安稳下来了的一日了。

这一日,薛令仪正捧着个水晶小碗慢慢吃着里面晶莹剔透,好似红宝石一般的石榴籽,宫婢前来回话,说是春嫔又过来拜见了。

薛令仪一皱眉:“不见,叫她回去。”

春嫔正守在外面眼巴巴盼着,见着宫人回来打发她走,不觉眼睛一酸,就落了眼泪出来。

这阵子,春嫔过得极是难受。秦相倒了,秦家也被抄了,依附在秦家的林家,也跟着灰飞烟灭了。父亲同兄弟一干男丁全部流放,女眷也跟着去了那等冰寒之地。她倒是没受什么波及,心里也盼着是皇帝念及情分,才放过了她。可她自家心里也清楚,这大概是不可能的,更多的,可能是皇帝一时还没想到她。

那一日,长春宫的宫门终是开了。皇后还是那个皇后,仿佛没变,却仿佛变了很多。春嫔期期艾艾挨了进去,还没说话,便被秦雪娆给打发了。她眼下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这个春嫔,便由着她自生自灭好了。再说林家也被扫到了尾风,难保皇帝瞧见了她,不生出旁的心思来。到时候或是恼了或是不快,都够她喝一壶的。

皇后不搭理春嫔,贤妃那里又是春嫔得罪过的,再去淑妃那里,淑妃倒还温和,可她身旁的大宫女叫彩环的,每回说不得几句,便找了借口叫淑妃打发她走。眼下贵妃终于回宫了,春嫔忙不迭地就跑来投诚。却不想,贵妃压根儿就不见她。

春嫔抽抽搭搭往回走,路上碰见了和嫔同孔昭仪,两人一道,仿佛往关雎宫去。

几人互相见过礼,和嫔瞧春嫔面上似有泪痕,温声问道:“你这是什么了?”

孔昭仪却把眼睛往春嫔身后一瞥,那条深深甬道的尽头,便是贵妃所在的关雎宫了。眼里闪了闪,拉住了和嫔笑道:“这阵子风多,许是春嫔妹妹叫风吹了沙子迷了眼,落了眼泪出来就好了。”见着春嫔面色微变,似有言语要讲,心里不欲同她多说,扯了和嫔道:“咱们快去吧,一会子娘娘乏了,怕是就见不着了。”

和嫔点点头,向春嫔道:“外间风多,春嫔还是赶紧回宫吧!”略顿了一下,又道:“便是迷了眼睛,也不好一路走一路流眼泪,宫里流言是非多,回头叫人嚼了舌根,却是不好了。”

春嫔心里一惊,就见孔昭仪拉了和嫔一道走了。微风拂面,飘过来孔昭仪的低声细语,她道:“理她做甚?这等品性的可不能叫她沾上了,你叫她这阵子上蹿下跳的,阖宫上下,就她一个不老实。”

和嫔柔柔的声音传来:“我也是瞧她可怜……”

“这宫里谁不可怜……”

春嫔立在原地,风一吹,只觉脊背上的汗珠立时变凉了。这阳春三月的天气,竟似如严冬腊月的冰寒,春嫔不禁双手环胸,木木转过身,往自家宫里去了。

又过得十天八日的,春嫔静悄悄的,就在自己寝殿的雕花床上去了。

“说是着了风寒,吃了几日的药,眼见着好了,谁知道人忽然就没了。”和嫔将手里的茶碗搁在小几上,很是叹了一口气。

薛令仪坐在上头听进了耳里,心里凉飕飕的飘过几分冷意。只是这后宫的女人,就没几个活得舒坦的。便似她荣宠后宫,皇上除了她这里,哪里也不去,可每日里瞧见这些子妃啊嫔啊的过来拜见,心里还是有那么几分不自在的。若是小门小户,单妻独夫的,虽是清贫些,却也没那么些的别扭事儿。

“既是可怜见的,和嫔妹妹,就有劳你去多照看些,把丧事办得好看些罢!”薛令仪叹了这么一句,拧着眉道:“罢了,身子乏了,你们一道去吧,给本宫个空儿,去榻上偷会子懒。”

和嫔几个忙起身福礼,等着薛令仪扶着宫人去了,几人相伴着才慢慢出了关雎宫。

薛令仪回了自家寝宫倒没睡下,盯着窗台上一盆开得正艳的云锦杜鹃将两弯细眉狠狠拧成了一团。这后宫悄无声息死去的,多半是遭了横祸。那春嫔前些日子还好好的,忽然死了,岂不莫名?

“红莲,你去打听打听,那春嫔究竟是怎个儿死的。”薛令仪想了半晌,还是很想知道这里头的缘故。

没多时,红莲便回来了,伏在薛令仪耳边低声说了一通,薛令仪直起身支着头,看窗格外的一片湛蓝青天,长长叹了口气。

这个春嫔还真是大胆,皇帝用的碗里面,还敢在里面加作料,这不是嫌命长吗?只是想起这后宫佳丽无数,那么多的眼睛就只盯着皇帝一个,薛令仪低头算了算自己的年岁,还是忍不住愁上心头。

夜里,薛令仪就躺在曹凌的怀里掉眼泪。

曹凌觉得莫名,便问她可是白日里哪个不长眼惹她恼了。

薛令仪摇摇头,哽咽道:“臣妾就是看着她们觉得心酸,活着悄无声息,没了连个响动也无。皇上若是见了新人不欢喜臣妾了,臣妾也就该过这样的日子了。”

曹凌听了愣了半晌,才“扑哧”一声笑了:“朕当贵妃娘娘是怎么了,原是在这儿伤风悲月了。”说着,朝着被窝儿里薛令仪肥嫩光滑的地方狠狠捏了一把,咬着牙道:“都这会子了还说这话,岂不是有心叫朕心寒。朕瞧着你就是闲的了,看你身子也好了,来吧,再给朕生他几个公主皇子,也叫后宫里热闹热闹。”

帐子里传来薛令仪娇柔的轻呼声,再然后,便是叫人面红耳赤的喘息呻.吟。

门外面,红莲同马公公耳观鼻,鼻观口地站定,远远看去,倒像是两根没了声息的木头桩子。

夜色更凉了,穹顶上,几颗星子黯淡无光,只余一弯钩月,清辉无限,闪烁着莹亮白光。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三篇番外,男女主一篇,太子位一篇,公主一篇

第98章 番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