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夏便不会怀疑自己究竟忘了什么。
而黎清能对这份虚假记忆做的修改掣肘,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不得不用锁链将冬夏关起来的那几日,黎清翻遍古籍才终于找到这么一条能实现他想法的路。
只需要一味只有从魔域才能取回的材料,令黎清不得不出了一趟远门。
这一趟远门,便叫冬夏和楚灵钻了空子。
思及刚才短短半日里发生的事情,和冬夏漠不关心、全然躲避的态度,黎清不得不闭上眼睛运转了几个周天的真元,才强行将心魔压了下去。
心口传来的阵阵钝痛已持续了一路,黎清甚至已习惯了它的存在。
他弯腰轻轻拂过冬夏散落的长发,在沉睡的少女额角烙下印记似的轻吻。
“……冬夏,等你醒来,便会将这些不快统统忘记。”
冬夏仍然静静闭着眼睛,微微蹙起的眉心残留着晕过去之前的些微厌倦。
黎清注视了她一会儿,见不得这份厌倦,伸手将那白皙眉心揉平。
等冬夏再醒来时……一切便都会变好。
……
楚灵自从返回问天门开始便心焦不已,不知道冬夏和黎清之间究竟要发生什么,更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帮哪一方。
就在几度前往黎清洞府又返回之后,楚灵居然先收到了黎清的传讯。
传讯的内容十分简单,只说了让她走一趟。
楚灵想也不想地御剑直奔黎清洞府,走前还不忘把她刚托人带来的糖给冬夏捎上。
黎清的洞府果然已经撤去了禁制,楚灵在门口稍稍停顿了一下便长驱直入,越是靠近冬夏的房间,她心中便越是紧张,生怕又见到一片黑暗。
好在当远远见到房门时,楚灵已能看见敞亮一片,她轻轻地松了一口气,乐观地想:说不定冬夏已将师兄哄好了呢。
步入室内时,楚灵略为拘谨地打了招呼:“师兄。”
“坐。”黎清头也不回地道。
楚灵皱眉观察躺在床上的冬夏:“她怎么睡着?”
“昨日你在场,知道关于冬夏的事情也不少。”黎清将冬夏的手臂轻轻放下,又替她掖好被角,才转头对楚灵道,“所以我需要你的配合。”
楚灵有点迷惑地坐了下来:“什么配合?”
“冬夏醒来时,不会记得之前发生的事情。”黎清轻描淡写地说。
楚灵的屁股还没来得及沾到椅子便猝然离开,她几乎是跳了起来:“你说什么?!”
“我让她忘了。”黎清脸上却毫无动容之色,“等她醒来,只会记得自己来问天门是要同我结为道侣,但魔修偷袭,令她受伤昏迷了一段时间。”
楚灵不可思议地看着黎清,怀疑他究竟是不是仙尊本尊的同时,对心魔二字生出了深深的忌惮。
这般手段,楚灵根本想不出会是黎清能做得出来的。
——不,就算黎清已经这么说出了口,光看他谪仙似的面容气度,楚灵也恍然觉得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你……你将冬夏置于何地?”楚灵干涩地问,“即便收个宠物,也不会强行将对方……”
她说了一半便继续不下去了,整个人如坠冰窟。
“这样冬夏便不会想要离开,昨天的事也不会发生第二次。”黎清平静地说。
“就为了昨日?”楚灵倏地直起身子,往后退了两步,“师兄说‘这次只是意外’就是指你能重新塑造一个假的冬夏?难道师兄以为这样就能将冬夏关一辈子吗?”
她从没像现在这样害怕黎清过。
见黎清一剑斩杀百名魔修时没有,知道黎清用锁链将冬夏关起来时没有,昨日被黎清的剑气压得寸步难行时也没有。
可眼前这个能轻描淡写将一个人的想法抹去、灌注一片虚假作为替代的黎清却叫楚灵害怕得两排牙齿都想打战。
“师兄,你会堕魔的。”楚灵颤声道,“这是心魔的唆使,不是你会做出来的事情!”
黎清若有所思地摸了一下御虚剑,它仍然雪亮锋锐,是一柄即便饮饱了魔修鲜血、也仍仰之弥高的剑。
——谁能看得出剑的主人已被心魔缠住了命门?
“或许从前不会,但现在会。”黎清淡淡地道,“楚灵,你不知道冬夏对我意味着什么。”
得到冬夏,是黎清长久的渴望。
这渴望终年像是毒火一般灼烧他的五脏内腑,直到浑身骨血都刻入冬夏两个字。
最开始,黎清尚能克制自己的欲念,但他同冬夏的名字虽然处在灵界的两端,却又密不可分,这份克制力很快便灰飞烟灭。
——冬夏对他却不屑一顾,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个人。
黎清越得不到,越是执念深重,直到他发觉自己已生出心魔时,一切已经太迟。
解心魔只有两条路。
要么满足心魔的渴求,要么便将心魔割舍。无论前后哪一条,都是九死一生的路。
三年前终于将妖女“杀死”后,黎清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