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清正要绕道走个不寻常路,冬夏却低头摸了摸那怕生的男孩脑袋,从指尖变出一点不夜花给他玩儿。
“白云宗宗主最后死在他手里。”冬夏说。
黎清动作一顿,偏回头去看那个又瘦又小的男孩。
后者也正朝他投来视线,眼中的警惕淡去不少。
黎清顿时明白了这个男孩的身份——正是冬夏从仙域营地、白云宗宗主手中救走的鼎炉,也正是那一日冬夏选择了提早摊牌的原因。
看着这个瘦得几乎是皮包骨头的男孩,黎清心中轻轻叹息。
他到底是没走门,而是绕了远路。
男孩的视线像是两点刀尖冷光,直到黎清从墙头跃下之前,一直紧紧地黏在他的背上,叫他生出一丝不安愧疚来。
冬夏在冬城的桃花源里,至少安放了几百人。
而这还是生老病死之下,如今还活着的几百人。
这样庞大又黑暗的一条产业链,就堂而皇之地在灵界运转了这么多年,从未叫人戳穿过。
更甚者,这黑河的最源头一处,就是黎清尊敬了多年的师父。
和其他人一样,黎清从来没能发现过孙卓尔的不妥之处。
“去做什么?”黎清叹了口气,问道。
“白泽越说,又找到一处可能的藏匿地点。”冬夏并没有隐瞒,她面无表情地道,“若是属实,救了人就回来。”
黎清并不意外。
临到了这时候,还能让冬夏抽出心神、亲自去处理的,也只有和鼎炉相关的事情了。
“阵法再几日便能吃透,你什么时候去问天门?”他又问了一个敏感的问题。
“什么时候吃透,什么时候去。”冬夏淡淡道,“让他多活一日都是伤天害理。”
她顿了顿,反问黎清:“你要是真跟着我去,这仙域叛徒的名号就坐实了。曾经仰仗你保护的仙域众人恐怕会毫不犹豫地将矛头刺向你吧?”
这话听着像是关心,其实真只是用来戳黎清伤口的,可谓居心叵测。
但黎清回答得很快:“你不是去大开杀戒,我也不曾违背自己的道。”
冬夏只是去擒孙卓尔,不会浪费功夫在杀人上,自然是用最快的速度进出为好。
“但总有人要挡路的。”冬夏漫不经心地道。
“我替你开道。”黎清说。
冬夏笑了起来,她像是看穿了黎清的心思似的问:“你以为我只要不杀人、捉了孙卓尔就走,仙域便不会将这一笔记在我的头上?孙卓尔再怎么说也是问天门的宗主,我将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带走,无论如何伤的都是整个仙域的脸面。黎清,这点道理你不懂?”
“……所以,还有一个能避免这次冲突的办法。”
黎清还没将办法说出口,冬夏已经冷冷地打断了他:“你不用说,我不会采纳。”
这办法两人都心知肚明。
——不由冬夏,而是由黎清代替,进入问天门当中将孙卓尔带出。
这便一下子将所有事情都简化了大半。
首先黎清无论如何都比冬夏适合闯阵:他仍是半仙之体,又对问天门的护宗大阵熟悉得如臂使指。
其次,黎清心魔虽然失控,在彻底沦为心魔的玩物之前,仙域众人多少总还把他当做“自己人”,那么进入问天门内会受到的阻碍便也小了很多。
这两点巨大的优势在冬夏心里都比不过一点。
这事她不放心交给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
倒不是特别针对黎清。
黎清不行,其他人也不行。
即便万般凶险,可能又要重伤一次,冬夏也必须自己将孙卓尔老贼亲手捉出来拷问。
如果黎清临场叛变,冬夏吃不起这个亏。
黎清开口之前就知道自己的提议会被冬夏否决,只能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但无论冬夏怎么说,他总是要同去的。
黎清只能尽最大的可能使冬夏那一日和问天门产生的冲突降到最低。
至于孙卓尔……
这多日来,仙域没有任何关于孙卓尔告罪自白的消息传出,黎清便知道师父已经做出了选择。
盛名地位,孙卓尔果然放不下。
*
冬夏心中其实对白泽越此次传来的消息半信半疑。
没有别的,这条情报来的时机实在是太过巧妙。
但白泽越既然将消息送到她面前,把握必然是有的,冬夏必然不能坐视不理,总要走上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