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火是每个星期清水庵的人送上来。
眼看炭火又要没了,又到了送炭火的日子,这次是青莲居士亲自送上来,我去厨房用炤台烧水,站在老婆婆门口,听到老婆婆喊青莲居士女儿,我感到十分意外。
老婆婆不是无儿无女吗?
青莲居士是个出家人,怎么还是老婆婆的女儿?
想到青莲居士一直对老婆婆照顾,难道就是因为这层关系?
我很好奇,为什么亲母女却是一个住山顶,一个出家,两人挨着这么近,却几乎从来不来往,以前都是清水庵里的人来送东西,青莲居士一次都没有来过。
我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就走开了,也没有去听两人的对话,青莲居士待了一会儿从里面出来,看到我,朝我点头招呼,什么也没说的回清水庵了。
我掀开门帘进去,屋里十分暖和,老婆婆靠着床头,眼里含着泪水:“婆婆,喝点热水暖身子。”
老婆婆望着窗外,看着外面的飘雪,口中呢喃:“快五十个年头了。”
我不知道老婆婆什么意思,从她的眼里,我看到了无尽的哀伤,比这寒冬更凄凉。
日子一层不变地滑过去,山上的日子总是寂静的,悄然的,黑夜与白天交织着,若不是一天天大起来的肚子,墙上一张张变薄的日历,还真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转眼间,到了年底,国历的二月份,我的肚子已经六个月了,因为是双胞胎的缘故,肚子格外的大些,行动很不方便,十分笨重,外面冷,我每天除了抽半个小时在房间里走动,其它时间都是躺在床上的。
老婆婆会织毛衣,也会织帽子,她也教我,算是打发时间。
想着孩子要不了多久就要出生了,我开始给孩子织毛衣,也给可可织了一件,让清水庵的人帮我拿到镇上寄出去。
可可收到毛衣的当天,霍容修就给我打电话,可可很高兴,抢着要跟我讲电话,还说毛衣很暖和。
这几个月,我都是靠着这部手机与可可通电话,次数还不能太频繁了,听到女儿的声音,每次我心里都特别难受,我想她,更觉得愧疚。
每次跟可可通完电话,我都会忧郁半天,可我不能见她,也见不了她。
山上过年没有城里面热闹,而且就我跟老婆婆两人,山顶上吃的东西不多,老婆婆喜欢吃素,也就是因为我怀着孩子,青莲居士才让人送了鸡来。
每次老婆婆给我炖好鸡汤,她一口都不吃,全留给我,她总是说:“你现在可是有身子的人,得好好补补,这山上条件简陋,委屈你了。”
一个跟我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却对我如此关心,照顾,我的心底淌过一阵暖意。
这几个月来,若不是老婆婆的开导,教会我织毛衣,让我不至于每天胡思乱想,我怕是早就得了抑郁症了。
我跟老婆婆的年夜饭是饺子。
我们亲手包的,煮好后,我们俩围着桌子吃了好大一碗,这个年夜饭,是让我难忘的。
老婆婆在饺子里包了硬币,花生,枣子,每一种都代表不同的寓意。
我吃到最多的就是枣子,既是甜蜜也是早生贵子的意思。
吃了年夜饭,我先扶老婆婆回炕上休息,我拿了碗筷去厨房洗。
今天的风雪都特别大,山林里风儿在虎啸,听起来就像是一个女人在哭,特别渗人。
洗了碗,我扶着腰,缓缓了才打开门准备回房间,厨房里没有炭火,实在太冷了。
门一开,风夹杂着雪灌进来,雪花进了眼睛,我下意识闭上了眼睛,手扶着门框站稳,冷的瑟瑟发抖。
站稳后,我才睁开眼睛,脚还没有踏出去,目光却不经意间瞥见院子外面有火光朝这边而来,火光下映着一道人影,影子被逐渐拉长,慢慢靠近。
因为当年陈大勇给我的阴影,又是大半夜的,我当即紧张了起来,目光盯着那抹身影,忘记了反应。
火光越来越近,进了院子,火苗被风吹的左右摇摆,当火光将人脸照清,看着在院子里定住的人,我彻底呆住了。
这一定是在做梦,我曾在梦里无数次梦见过沈少航,今天,我只不过是又做了一个梦,梦见他回来了。
我站着迟迟不动,也不敢动,我怕自己一动,或者出声,我就又从梦里醒来,眼前的人就会消失。
院子里的他冲我粲然一笑,火光照着他的脸,他的五官清晰的映入我的视线,我的眼泪猛地一下子从眼眶里滑落。
“老婆,我来晚了。”
他丢了手中火把,大步朝我而来,他满身风雪,抱我的时候,我感觉不到暖,只有一片寒冷,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却是我一直魂牵梦萦的,我贪婪地吸着他身上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