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习惯把最好的东西留在最后吃,虽然能多拥有它一秒,但也有可能会因为吃不下而不得不放弃它。
赵棠鸢没吃几口就放下了叉子,即使蛋糕做得很好吃,但是吃太多也会腻口。
她看了眼树顶上装饰的星星饼干,又看了一眼周沉。
她用手把那块饼干取下,递到周沉眼前。
“吃吗?”
周沉不太吃甜食,但她还是问了一句。
因为是他买的蛋糕,她不愿意一个人独享;因为今天是圣诞,分享是优秀的美德;因为这颗星星太精致,她不舍得冷落它。
赵棠鸢在心里给自己找了许多借口,邀请周沉一起来品尝节日的味道。
但她又深信不疑,周沉一定会吃的。
潜意识里,她明白周沉会答应她的诸多请求。
她都快习惯了周沉对她的纵容。
果然,周沉只看了一眼,便低下头,握着她的手腕将那颗星星送到嘴边。
饼干边缘点缀着糖霜,是周沉不太习惯的甜腻。
但他喜欢今晚这种平凡生活带来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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馄饨在闽省叫做扁肉。
四方的面皮包裹着粉色的肉泥,飘荡在滚烫的葱花汤里,周沉不止点了扁肉,还有两碗散发着浓浓花生酱香气的拌面。
赵棠鸢在沪市倒是不怎么吃这些闽省小吃,回来以后又馋得不行。
有些东西,还是在当地吃才最有味道。
但她没想过,有一天能和周沉在这样逼仄的房间里吃这样平价的食物。
周沉注意到她的目光,问她:“怎么了?”
“你……吃得习惯吗?”
周沉颔首:“还不错。”
赵棠鸢便没说话,只觉得怔然,因为这样平易到甚至有些平凡的他,实在太超乎她的认知了。
周沉似乎看出她心里所想,他放下了手中廉价的一次性筷子,脸色正经得像是在开周氏的例会。
他想在今晚好好和赵棠鸢谈一谈,但又没有直接进入主题,而是问她:“是觉得以我的身份,不会在这里吃这些东西?”
赵棠鸢沉默半晌,点了点头。
“赵棠鸢,”他连名带姓地喊她,但声音柔和,“那你觉得我应该是什么样的呢?”
他应该是什么样的?
赵棠鸢抿着唇想。
他在温饱不愁的家庭与父母的疼爱里长大,虽然父亲早逝,但他有个优雅聪慧又尊重孩子的母亲,他自己也比普通人都要出色,承袭了父母的聪颖,以及被良好家庭环境教育出来的温柔、绅士……总之,他的一切都是她难以企及的高度。
这样的他,又怎么会和她的生活轨迹有一丝重迭呢?
她迎着周沉无比耐心的目光,嘴唇翕动,却又说不出话。
周沉没有逼她,只说:“你是不是忘了我也是个普通人?”
赵棠鸢一怔。
“脱去所有外表,我也是一个普通男人,会吃饭睡觉,也会有想爱的人。”
这是他们之间,头一次谈及“爱”这个敏感字眼。
赵棠鸢虽然已经隐隐知道周沉对她的情感,但面对他的坦诚,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她错身避开他的目光,却被他扶着肩膀摆正。
“看着我,”他说,“怕什么?你不是个会逃避问题的人。”
“又为什么一直想从我身边离开?”他继续说,“你不相信我。”
最后五个字,是他的陈述。
赵棠鸢这样聪明机灵的人,面对那么多困难都能有勇气迎上去,却一次次想从他身边逃走,是因为没有爱吗?可是她的眼睛骗不了人。
对待他人他事总是能冷静清醒的赵棠鸢,却在面对周沉的时候开始变得不同。
这偏偏证明了,她也爱上他了。
只不过不信任他。
赵棠鸢沉默了很久,周沉一直在等她的回答。
“为什么,偏偏是我呢?”她的声音有些轻,但周沉依然听清楚了。
为什么是她?
周沉向来擅于精密的计算,却也不能做出一个逻辑分明的解释。
或许爱情,本来就是没有逻辑的。
最初,他因为她的聪明理智而注意到她;后来,因为她的乖巧细心而习惯了她的陪伴。说不清爱情是在哪个时刻发生的,或许是在初见的心动,又或许是在细水流长的日子里慢慢被填满。等他意识到自己对赵棠鸢的喜欢的时候,她已经在计划着离开了。
这几个月你来我往的追逐中,喜欢又慢慢变成了爱。
所有所有,都逃不过那句被用烂的古词: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这是一段似长又短的过程,长是因为这两年多的时间跨度,短是因为,回头看,他们相处的点滴都历历在目。
他爱她清醒、爱她聪明,也爱她独立甚至过于冷淡的性格,爱她对着他时才会露出的娇态。
所有他爱的,恰好也是折磨他的。